第二百一十节天欲婬台
屍毗老人法力虽高,也先在数千里外布就迷阵,又由魔镜中看出朱文曾用法牌传声求救,断定金蝉必由海外飞来,但骄狂自恃,以为人在方圆五千里内,言动如同对面,便敌人诸长老前来,也瞒不过。毕竟明不敌暗,这一天恰值是屍毗老人每月一次的祭炼魔法之期,万没料到枯竹老人算就路程远近,刚巧错过。
等到炼完魔法,想起金蝉和其他应援的人均应到达,却未见到,才记起峨眉派的隐形法出名神妙,至多只能查听出一点破空之声。以自己多年威望,莫要中了道儿。休说被他将人救走,只被深入魔,也是丢人。
想到这里,立动盛气,竟不惜损耗元气,一口真气喷向所炼宝镜。仔细一看,齐灵云在太乙青灵旗门之内,运用玄功入定,一任主持行法的门人施展魔法环攻,毫不为动。孙南魔气竟受旗门封压,起动不得。因这两人恶不出面,对之还不能不维持风度。再看下馀被困的人,男的已沉迷欲海,沦成魔傀。灵峤女仙琳、花绿绮、赵蕙、管青衣四条欲海大白鲨,一任浪不歇,却无损真元,更越肏越浪,乾枯的却是魔头。陈文玑明明已下山,竟不知隐藏何处,无法寻踪。余娲女徒全在小死境界,却非魔迷所惑,一任魔头轮奸,老是心光湛湛,分毫奈何不得。
最可气的是朱文,头悬宝镜,身有朱环、仙衣,休说魔火、金刀不能近身,对那诸天五婬、欲界六魔的连现诸般幻象,也都视若无睹。
屍毗老人此举曾用了不少心力,哪知仍是无用,岂非奇耻?方在急怒,忽然觉出破空之声。此时魔本为预防敌人师长亲自来援,自半山入口以上,全都设有禁制,外观一片云雾笼罩全,内里则埋伏重重。老人知道来人必有至宝隐形,并还故示大方,不禁遁声,意存轻视,越想越有气,不由大怒。不知金蝉那竹叶灵符这类上清太乙青灵符法,一经飞遁,身形立隐,恰是对头,并非魔法所能破解;只要落地不动,便现身形,也无须破法。另外几个敌人,一是具有穿山遁地之长,已经深入本重地;下馀诸人分路来投,不等到达後自现身形,则无所探索。所以一个也查看不出。
他这里妄动无明之火,把心一横,只等将人擒到,便将大小诸天阿修罗法,连同所炼的阳神魔,一齐发难,决不轻放一人逃走,唯恐来人知难而退,特意开放禁网,纵其入内。刚一施为,破空之声已经到达峰顶,未容放出魔光去破隐形,来人已先现身。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星眸秀眉,面如冠玉,仙风道骨,俊美无伦。金蝉情急太甚,顿犯童心,开口便喝问道:“你便是屍毗老魔头吗?你将我两个姊姊和师兄困在何处?快些说来,免我动手!”
老人戒条本是最恨呼名冒犯,因见金蝉天真稚气,反倒消了怒意,喝道:“无知孺子,凭你这点微未道行,也敢孤身来此捋虎须麽?我不值与你动手。朱文贱婢本是你的情侣,想要见她不难。你既敢前来,当有几分定力。我送你往天欲五婬台上,结一对小夫妇,永在我的门下如何?”
金蝉因想听他说出朱文下落,本在强忍忿恨。听到喝骂「朱文贱婢」,已经有气,再听到未两句,不由怒火上冲,大喝:“放屁!我今天与你拼了!”
金蝉本极胆大,近来暂充七矮之首,是众人表率,遇事持重,其实并非本。
这时救人情急,哪还顾甚厉害。除玉虎因受枯竹老人指教不曾使用外,举凡太乙神雷、七修剑、修罗刀等所有法宝、飞剑,全数发将出去。一时电掣雷轰,声势猛恶已极。满拟敌人近在咫尺,怎麽也不及防备。哪知刚一发动,猛瞥黄光一闪,台前立涌起百丈黄云,霹雳声中,耳听老人厉声喝道:“大胆小狗,竟敢如此无理!且让你往我魔阵之中见识见识。”
所有法宝、太乙神雷全被黄光挡住,连那玉石平台也未伤毁,只修罗刀二十七道寒碧光冲入黄光云层之中。微闻老人“咦”了一声,金蝉便觉到飞刀有了吸力,惟恐有失,忙运用真气奋力回收,居然收转。就这样,收时也颇吃力,似由敌人手里强行夺回,心中大惊。猛觉眼前一花,黄光忽似匹练升起,悬向空中,又宽又长,敌人又在光中现身。平台上飞起几个魔女,内有二女似已受伤,被同伴护住,纵起一片遁光往左侧殿中飞去,似为修罗刀所伤。金蝉方想:“这些魔女决非好人,何不顺便杀她两个出气?”
扬手一雷还未发出,倏地见一片黄云已当头罩下,知是老人所炼魔光,一经上身,法力便失灵效。忙掐灵诀,把头一摇,金冠上所竹叶灵符,立发出一片青荧荧的冷光,一闪即隐。老人怒道:“怪不得小狗敢於无礼,原来求得大荒山老怪物的灵符而来。今日你已落网,看你此符保得几时?我先给你吃点苦头,再送你与情人相会。”
说罢,将手中拂尘往外一挥,立有大片千万点金碧火花暴雨一般打到。这时金蝉看出魔法厉害,将法宝、飞剑连成一片,将身保住,只把神雷往外乱打。哪知打在敌人身前,尽管纷纷爆炸,敌人言笑自如,并无用处,连黄光也未震散分毫。方在著慌,无计可施,那金碧光已似倾盆暴雨,当头罩下,身外宝光竟受震动,上下四外的压力立时重如山岳。
金蝉正在惶急万分,忽听金钟乱响,荡漾云空,远远传来。屍毗老人知道来了强敌,深入魔牢本重地,不禁急怒交加。两道寿眉倏地倒竖,须发皆张,顿现暴怒之容。更见寒碧光在一幢冷荧荧的青光笼罩之下,电驰飞来,是钱莱往西地底山腹闯祸後,赶来会师。
原来钱莱自和金蝉分手以後,穿入山腹内,便将宝铠取出,手掐灵诀,往上一抖。宝光闪处,全身便被碧光裹住,随同宝光连身隐去,箭一般穿行山石泥土之中,竟比平日地遁要快得多。这宝铠本是由枯竹老怪遥控,为追寻太乙青灵旗门才将成道至宝交付。可惜遥控不及亲控,宝铠为先天真气所更易,被魔驾驭了往神剑峰西地底山腹之内。
钱莱忽听泉声震耳,知是湖心泉水发源之所。一点没有费事,便到了当日魔冯吾遍魔众女的湖心水榭平台之下。水榭出水虽只二三尺,下面却是一座二十多丈高,六七丈方圆的平顶孤峰。峰底下是一魔牢,昔年屍毗老人所炼十二神魔全被禁闭在内,已有多年。
这些神魔均具有极大神通,以前屍毗老人将之收禁便费了不少的事,加之多年被困,愤怒已极。屍毗老人为想归入佛门,又念这些神魔曾经苦心祭炼,历时多年,立功甚多,不忍将其消灭;留在那里,又都凶残猛恶,很不安分,不论什人全都伤害,对方稍为疏忽,即使法力甚高,逃得元神,本身血也被吸去。屍毗老人特意费了百日苦功,用法宝设此魔牢,全数封闭在内,欲待自己皈依之後,再以佛法度化,消去凶煞邪气,送去投生,使其改邪归正。
这魔牢原是太白金炼成,形如一钟,大约五丈方圆,本就坚实,再加魔法祭炼,不特能大能小,坚固无比。水底十丈之内禁制重重,并能发出魔燄、金刀、火轮、飞叉,环攻而上,稍为沾上,休想活命。常人休说破那魔牢,便门人、爱女也难进门一步。更特意移了这座礁石镇压在魔牢之上。只要接近礁石,也受魔法反应,或被困住。
偏巧钱莱炼就穿山行石的专长,更在由不夜城起身时,钱康夫妇因对头太强,惟恐有失,好在小南极妖蚿伏诛,海怪降伏,仙山灵域之邪氛已尽,即便有事,也有光明境隔海相对,瞬息可以往来,更有严人英等峨眉之秀在此为邻,无什妨害,便将几件镇山法宝交与爱子。内中一件叫千叶神雷冲,专为破魔牢的太白金而来。
钱氏夫妻昔年特意在每年极光微弱之时,潜入来复、子午两线交界口上,专等极光大火环绕地轴急驶飞过之刹那,冒著奇险,收摄得一点残馀气,立时遁走。年积月累,居然积存不少。再用八十一年苦功,连同预先采集的元磁神铁,炼成此宝。形如一个千叶莲花形的风车,当中有一小莲房,中具九孔。用时指定前面,如法施为,风车立时电旋急转,莲房孔中便有几股青白光气出。看去并不强烈,可是所到之处,不论多麽坚厚神奇的铜墙铁壁,或是五金之所炼法宝,只要中一点,挨著便即消熔,更妙在连点声音都没有。
青白光气所冲之处,魔牢四外魔火、金刀、飞轮之类尽管飞舞腾涌,声势猛烈,却被宝光急旋荡开,不得近身。对面那片光芒耀眼的金壁已被烈火溶雪一般冲破一洞,晃眼越陷越深。隐闻内里群魔奔腾,吼啸之声逐渐洪厉。大片湖水立似漏底一般转瞬乾涸,现出湖底。同时又听李洪传声警告道:“你真胆大,此是老魔本重地,万不甘休,还不乘他未来以前,赶快逃走。”
钱莱猛想起敌人厉害非常,不可久留。刚把法宝一撤,猛瞥见一个身高丈许,白发红睛,一张血口,白牙森森,通身火烟环绕,形如夜叉的魔鬼,由洞中冲出,伸开两只蒲扇般大钢钩也似的怪爪,飞扑过来。忙把千叶神雷冲往前一指,青白光气重又飞出,向神魔身上。神魔一声厉啸,受伤遁退,正赶上魔女和众闻警冲来,神魔立即追扑过去。洞中跟著又飞出两个,也为千叶神雷冲所伤,因见钱莱护身宝光强烈,不敢前拼,各自负伤後朝魔女等扑去。钱莱耳旁又听李洪赶到急呼:“这些魔鬼,万放不得,你惹祸了。”
钱莱倒被闹了个手忙脚乱,见神魔又有一个冲出,向上飞去。听洞中怒吼之声更急,恐被全行逃脱,又没法子封闭,只得把宝光住破口,不令馀魔再逃,正在进退两难。忽听两声断喝,一道黄光拥著两个头顶金莲花,身穿荷叶莲花披肩战裙,面如冠玉的道装少年凌空飞堕。田氏弟兄本在东魔内,因闻钟声报警,立纵魔遁赶来,见魔牢已破一洞,又惊又怒。刚把血燄叉朝钱莱飞去,一片佛光已先飞堕,正挡在破口外面。这原是瞬息间事,钱莱耳听李洪又在大喝:“还不快走!”
钱莱本想调虎离山,又惦记师父安危,不敢恋战,瞥见破口已被佛光封闭,连忙隐形,收了法宝,往地底钻去。田氏弟兄只见青光一闪,人便无踪,竟未看出钱莱又是怎麽走的。猛想起魔牢关系更重,忙又回身,见有佛光封洞,偏又看不见人影,正待喝问。李洪忽在空中现身,喊道:“二位田道兄,我为防神魔冲出为害,特意代你们封闭一会,请快行法防堵,我要走了。”
田氏弟兄心生好感,方要问话,李洪忽又隐去,佛光随撤。幸而田琪机警,忙即施展魔法,防御洞口,稍差一点,便被神魔冲出。就这样,神魔威力仍是大得出奇,简直不易防御。田氏弟兄一面合力堵住洞口,一面行法撞钟告急。
钱莱得手以後,由地底穿山而过,到了东魔,升出地面一看,发现乃师已为魔法所困,不禁急怒,竟不顾死活,来此拼命。老人认出来人所用法宝又是枯竹老人一派,心中恨极,忙把手中玉拂尘一挥,大片金碧火花,似星河倒倾朝钱莱飞压下去。眼看火星到处,碧光一闪即隐,钱莱也是不见,金钟撞得更急,同时远远天空中又有佛光闪动。耳听李洪大喝道:“屍毗老人,你道高德重,修炼千馀年,何苦为难我们後辈?”
李洪把话说完,方始在佛光护体,至宝防身之下现身,略闪即隐。老人因知擒他甚难,便没有追。二次待要回制金蝉,接著又听钱莱在另一面大喝道:“小师叔,和这样不懂人事的老魔鬼有什理讲?他要敢动各位师长一毫毛,弟子不把他魔震成粉碎,不是人类。”
随说,人又现身。这两人就是一东一西,一现一隐。屍毗老人以自己那麽大神通,竟未追上,素极自负,几曾受过这等侮辱。怒火头上,只想要将敌人擒住,却听得另一面金钟连响,又在报警。当时急怒交加,又天刚愎,恃强好胜,法力也是真高,怒火攻心下,已转不似先前初闻警报那样暴烈。只冷笑了一声,先扬手一指,空中立被黄云布满,将整座神剑峰一齐罩住。
金蝉身上当时一轻,听得李洪传声说道:“老人收炼阳神魔的本重地已被攻开,将那封禁多年最难制服的几个魔头放了出来。”
眼前即倏地一暗,老人也一闪不见。老人手掐灵诀,朝後一扬,急匆匆施展魔法,先将金蝉送往魔西偏殿天欲中。金蝉晃眼由暗转明,面前现出大片金红光华,已被倒转魔法,引入天欲五婬法台血燄金刀魔火之中。同时老人再发动禁制,将当地围了一个风雨不透。
魔光才起,青光立隐,钱莱又不见了。屍毗老人不料凭自己的法力和那一双慧目法眼,竟被钱莱漏网,越想越有气。刚一停步,钱莱又在别处出现,戟指大骂。老人因魔法禁制已全布置停当,认为一任钱莱隐形多麽神妙,早晚也非落网不可,不禁哈哈笑道:“无知竖子,你已在我天罗地网之中,还敢猖狂乱骂。别人被我擒到,还能活命;你若被擒,教你知道厉害!”
老人口里说著话,暗中运用法力,神通广大,动作如电,心念所至,无不如意,立可到达,已飞到了钱莱面前。满拟魔法遥制,骤出不意,一旦赶上,便可将人擒住。钱莱正在叫骂,本未觉察。老人刚才伸出魔手,钱莱便觉到护身青光立受震动,猛瞥见黄光照眼,面色微变,忙往地底钻去。哪知老人魔法已经布置停当,上有天罗,下有地网。钱莱逃时惊慌,未免情急,入地以後,却露出一点马脚。
老人毕竟见多识广,自然一望而知,当时也不叫破,暗中却将魔法发动,施展冷燄收魂大法,由地底四面涌来。只要遇敌,微一生出反应,所有埋伏一齐发动,将敌人追出地面,免毁灵景,然後擒人报仇。却听得金钟零乱,敲打甚急,夹著爱女与门人侍者惊呼求援之声。猛想起先听钟声传音,正是魔牢有警。那太乙青灵火和李洪的两件佛门至宝,正是破那禁制的克星。莫要被攻穿魔牢,放出神魔,大是不妙。说时迟,那时快,老人心念一动,把先前那环魔光放起。
两座魔分建在神剑峰近顶不远,形似宝剑护手的两端平崖之上,相隔虽只数里之遥,但因近日一连困住了不少年轻男女,均是几个有名人物的门下,料知事只开端,对方师长必不甘休,东西两均设有魔法重重禁制,连自己也非行法不能查看底细。
老人目光到处,瞥见魔牢已被攻破一洞,禁制神魔的法宝又毁。内中神魔已经逃出了四个。一个个赤身露体,白骨如霜,身高丈许,白发红睛,张牙舞爪,正与爱女和中门人侍女追逐恶斗。这类神魔感应之力最强,对方一被相中,便如影随形,不将那人气吸去,决不罢休。魔女受逃出来的神魔追扑,在法宝防身之下避入钟楼。
那钟楼乃魔中枢要地,四面均有魔法异宝埋伏。魔女仗应变神速,逃遁得快,当先飞入钟楼,便将埋伏一齐发动,将追她的神魔隔断在外。一面行法撞钟,一面传音求救。魔女未受其害,但另两个相随多年的侍者,法力也非寻常,因为逃避稍迟,已为神魔所杀,头陷一孔,屍横就地,点血俱无。其他人被另外三魔追得四下乱窜。神魔虽被隔断,兀自厉声怒吼,张牙舞爪,朝前猛追乱冲,不舍退去,也是这特使田氏兄弟得以专注魔牢缺口。
这还是李洪先前用佛光将破口封闭,跟著田氏弟兄赶到。否则只差一眨眼工夫的空隙,其馀诸魔全数逃出,便成大害。田琪、田瑶正以全力施展魔法,堵住魔牢出口,不令下馀八魔逃出。未逃出的牢中八魔见洞口被阻,不能脱身,也急得咬牙切齿,呼啸如雷,神情狞厉已极,在魔牢之中各以全力向外猛攻。经过了多年禁闭,威力又加大了好些倍。田氏兄弟已有不支之势,情急无计,於是一面将手连指,用魔法远远撞钟,使钟楼上所悬的金钟发声报警;一面传音求救。故此钟声十分零乱。
屍毗老人知道这类神魔均是昔年所摄修道人的元神,功力甚高,再加禁闭湖底,多年潜修,凶威更盛。最可虑的是急切间就拼损耗本身真元,也不能将其当时消灭。再要被他们情急反噬,连本身魔,十三神魔合为一体,便和自己成为不能并立之势。一个制服不住,定吃大亏。如以大阿修罗法除去,本身真元必要损耗一半,焉能不急。不顾再寻那两个小孩子,立时飞往应援。
钱莱哪知厉害,以为穿山行石,如鱼游水,人在地底山腹之内,魔法有力难施,一心还想到天欲去,与师父会合,同共患难,救人出险。那天欲外有欲网,内有情丝,外观只是一团五色变幻的心形影子,悬在魔旁边空地之上,不是慧目法眼,休想看出一点影迹。尤其金蝉、朱文被困之处,乃是诸天色界,五婬法台为全中枢要地,内里殿高大,富丽堂皇,更能随人心念生出幻景。不将外面所蒙欲网以无量神力抓破,决看不见里面虚实全景。
钱莱如何能够找到。走著走著,猛觉一种冷气由上下四外一齐扑上身来,当时便打了一个冷战,几乎晕倒。知是地底通行,忘了防御,一时疏忽,不是中了魔法暗算,便已陷入埋伏。因先前那道太乙青灵符不舍使用,宝铠虽可防身隐形,心神却易受那魔法感应。忙即强摄心神时,那冷气越来越盛,更具极大压力,周身刺痛,几乎连骨髓都要冻僵,护身宝铠并无用处。料知邪气奇寒先已侵入,无法退去。同时又觉心旌摇摇,元神欲飞。还不知身中魔法禁制,如非宝铠防身,将外层冷燄隔断,人早晕死被擒了。万分情急之下,身已行动不得,暗道:「不好!」。忙运玄功,一面强行抵御,一面把那竹叶灵符如法施为,一片冷荧荧的青光照向身上,心神方才重转清明,人也行动自如。
惊魂乍定,正待起身,魔法已经生出变化:本来奇冷,如堕寒冰地狱,忽然眼前一红,上下四外全是血光包没,随发烈燄,如在火海之中,虽仗神符、宝铠防护心身,仍是奇热难耐,气透不出。钱莱刚刚运用玄功,停止呼吸,使元灵真气流行全身,自闭七窍,在内里调和坎离。倏地金光乱,又有无数金刀叉箭,暴雨一般杂在血燄烈火之中,乱斫乱而来,风雷之声轰轰震耳。最厉害的是那血光,将身胶住,寸步难行。烈火金刀却并无阻隔,尽管随意环攻,压力大得出奇,心脉皆震。
原来屍毗老人情奇特,最爱胆大灵慧的幼童,尽管痛恨钱莱是个罪魁,及至将其困住,又不忍下毒手,意欲强迫归顺。这一立意生擒,一面还要兼顾天欲中被困诸人,一面又须收禁那逃出来的几个神魔,钱莱又有宝铠、神符护身,占了便宜,只是宛如一幢青光竖立地底。
天欲五婬法台上,朱文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身外魔火、金刀虽还未有减退,人却已澄神定虑,返虚生明,忽听一声大震,继而金蝉的本门传声急呼:“姊姊!”
先仍当是幻景,未加理睬。後听到呼声越急,心想:“本门传声之法,外人不知,怎会使用?”
觉出有异。方想试用传声之法试探真假,猛听到太乙神雷连声爆炸,甚是猛烈,身上好似轻了好多。想起:“先前不合妄用法牌传声求援,金蝉又曾发出必来信号,焉知不是本人到来?”
忍不住定睛一看,果是金蝉,相貌装束均与平日所见以及幻象无异,只头上著一片青竹叶,奇光闪闪,出於意外。
金蝉初来时原极顺手,哪知神雷刚将正面魔火驱散,四外火燄便如潮涌而来,虽仗灵光护体,法宝、飞剑不曾失效,魔火不能侵入宝光之内,但是四面全被粘住,一任运用玄功,无法冲到台前。只见他独自附身在玉虎银光之上,所有法宝全数施展出来,将身护住,口中急呼「姊姊」,双手连发大乙神雷,霹雳之声宛如连珠,殿顶已被揭去一大半,法台上的魔火、金刀已被虎口所喷银色毫光连同雷火冲破了一面。
金蝉一见朱文睁眼,便喊:“姊姊,快来与我会合。老魔头厉害,好容易被我徒儿冒险引开,特来陪你受难。艰危尚多,还不到出困时候。这魔火、金刀生生不已,难於消灭。你如不敢移动,只把天遁镜敌住头上血莲,不令下压,等我冲到台前,速飞过来与我一起,稍为迟延便来不及了。”
说时,金蝉身外已成血海刀山,四面受围,只虎口银光向前面台上,将正面魔火、金刀冲散,成了一条血衖,相去朱文只两三丈,好似被那血光粘住,怎麽也冲不过来。朱文见状与平日心想情形迥不相同,知非幻象,仍不放心。试用昔年相约同游,为避外人而所说隐语一探,金蝉立用隐语回答。朱文听出决不是假,不禁伤心,急道:“我法力全失,法宝无功,只仗天孙锦和朱环、天遁镜护身,如何可以飞将过去?你又冲不过来,时机坐误,如何是好?”
金蝉听朱文之言,不禁大惊。知道危机顷刻,稍为延误,自己或者无妨,朱文凶多吉少。一时情急,怒吼一声,正待拼命前冲。
有情无欲,定必为情所驱,奋不顾身,以致不自量力,死的是自己。需有极大福缘才得超劫。金蝉就是福大命大,夥伴中有专吞魔火的神鸠。辅则两利才是合作之道。魔传讯杨瑾,命古神鸠赶到神剑峰魔之上。古神鸠仗著芬陀神尼灵符掩护,突然现身空中。跟著,一声鸠呜,甚是洪亮,一片铿锵鸣玉的巨响过处,下馀半边殿顶全被揭去。
二人听出是古神鸠的啸声,见古神鸠宛如垂天之云,将殿顶全部遮盖,凌空翔止不动;比平常所见大过十倍。两翅横张,两只比树干还的铁爪,拳向前;头有小房般大;两眼宛如斗大明灯,金光下。身上环绕著十八团拷栳大的佛光,祥辉朗如日星。口中所喷丈许一股紫燄,宛如星河倒泻,已由殿顶缺口斜下来。刚一下,大片血光魔火立被紫燄裹住吸起。古神鸠亦即朝空飞遁,拖著似血龙一般的血光魔火横天而过。
金蝉身子立时一轻。隐闻有人喝骂之声,也未听清。一心救人,只知魔火沾身,便无幸理,忘了朱文有仙衣护体,并无妨害。关心过切,防朱文为残馀魔火所伤,只一冲,便到了法台之上,扬手一雷,将台震成粉碎。紧跟著,一把抱紧朱文,同附玉虎之上,往殿外急飞。朱文见被金蝉抱紧,未免羞涩,无如一手运用天遁镜,难於挣脱,离开金蝉又是危险,好生为难,也就由之。及金蝉见身外紫光甚强,也就松手,附身玉虎银光祥霞之上,直往前冲。残馀魔火阻路,因较前弱,受宝光一挡便退,少说飞行已过百里,只三亩大一片殿堂残址,竟会冲不出去。同时屍毗老人也已警觉,无奈分身不下。
前时老人赶回那在魔牢,先用法力封闭破口,再去追捕逃走诸魔。无如那些神魔均经老人多年祭炼,变幻无穷,狡诈非常。老人想起强敌大多,未来难料,仍想留以备用,而且本心也实不愿伤害。神魔看出主人心意,越发有恃无恐,老人急切间竟收伏不住。几次想将被困诸人选上两个,使神魔饱啖,然後乘机迫其就范。又以此举违背昔年誓愿,一心只想将逃魔困住,只等完全制服,收入魔牢,更要再费七日苦功,将破口炼回原状。觉到魔火被劫,也只能立即命田氏弟兄去追。
空中神鸠虽将魔火血燄吸去,也只是用所喷丹气裹住,并未入口。一见敌人追来,突把身形一收,破空飞起,晃眼由大而小,带著那血龙也似的百丈火燄,向遥天空中飞去,其急如电,晃眼便剩了一个带著一二十点金星的黑影,血燄依然甚长,斜空中。
金蝉朱文二人方在惊疑,头上血莲倏地连闪两闪隐去。紧跟著眼前一暗,连人带宝陷入暗影之中。朱文尝过滋味,惟恐法宝失效,及见宝光依旧朗耀,才放了心。金蝉见果然被困,不由激怒,法宝、神雷二次施展出来。因是身有灵符,未受魔法反应,太乙神雷照旧发挥威力。只见宝光剑气、雷火金光横飞爆炸,势甚猛烈。但雷火一灭,依旧沉冥,黑暗如漆,仅剩各色宝光在暗影中飞舞。
朱文见状,知道无碍,心神越定。这时玉虎已发挥全力,身长虽只丈许,所发银光祥霞远数十丈外。二人并坐虎背之上,被虎身上的祥光拥护全身,灵雨霏霏,银霞闪闪。为防万一,又将法宝、飞剑结成一个四五丈大光幕,笼罩身外。
珠颜玉貌,掩映流辉,同是那麽年轻美丽,宛如一个金童,一个玉女,骑著一只毫光万道的玉虎,在天花宝盖笼罩之下,挟著千束宝炬,行於黑雾之中,端的仪态万方,妙曼无俦。
二人本是三生情侣,当此同共患难,生死关头,玉肩相并。金蝉香泽微闻,一想自己从未这样抱过,又在魔阵被困之际,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便无魔法暗算,也应引动情肠,易生遐想,按说比起灵云、孙南,应该危险得多。哪知金蝉始终天真无邪,从来不曾想到燕婉之私,更有灵符护体,天心环至宝安神。朱文心中有欲无情,本来无念,魔何以生?再有先天真气疏导,情念不再,得返照空明。屍毗老人那麽柔狠毒的魔法,竟然无从施展。此时如在玉虎神光与法宝飞剑防护之下突围而出,也非无望。只为先前被困,连冲无效,反正无伤,难满即出,谁也没打逃走主意。
古神鸠回顾两道黄光破空追来,已如电掣飞到,快要迫上,而所吸血燄却有强劲引力,入口不得。魔本就以先天真气维护神鸠,也觉都那後天五行引力潜而不发,蓄意牵导神鸠,必有所图,命神鸠舍弃。神鸠逼得放过到口美食,仗著灵符之力,投入遥空密云之中,隐形遁走。
田氏弟兄正要行法回收,忽见血燄宛如朱虹飞堕,往下面山凹中去,竟收不回来,好生惊奇。跟踪飞落一看,下面乃是形如天井的深谷,四面皆山,危崖环立,当中一片三四亩大的平地,草木不生,石色如火,景甚荒寒森。地上放著一个瓦钵,那道血燄正往钵中投进。田氏弟兄见状,又惊又怒,抬头细看,四面崖壁上分列著七个仅容一人起坐的小洞。那七个石洞中,各有一个须发如银的老者坐在其内,彷佛入定已久。
第二百十一节舍身喂魔
天井深谷下危崖壁上七老,为首者姓文名成,当初原是世家公子,从小好道,踏遍字内名山,结了五个同道至交:诸有功、钟在、毕半、余中、归年。大家都过中年,方在高丽贡深山之中,得到一部玉匣道书。得一散仙鄢望指点,并与六人结为兄弟,一同修炼。人都称为“丽山七友”,得道已千馀年,一向逍遥自在。
这日忽听佛号之声,即见一个相貌清瘦的老和尚,从容走来。来僧是尊胜禅师,见面便劝七老归入佛门,做他徒弟。七老见他强为人师,妄自尊大,又好气又好笑,逐走了事。不料禅师抱有极大愿力而来,禅功坚定,行时并发宏愿,非将七老度入佛门,决不罢休。便在左近井天谷中打坐念经,所持又是佛家金刚天龙禅唱,不论相隔多远,只要生具善,则心念所及,全能使对方听到。
由此七老时闻经声,琅琅盈耳,日夜不断,枉有一身仙法,不能去掉。其势又不便寻去理论,本就有气。这日无心中谈起和尚奇怪,并无法力,怎会由老远把经声传入耳内,别人偏听不见。四老毕半偶曰:“这和尚虽然不会法术,颇似一个有道力的高僧,否则你我七人的法力,经声怎地禁制不住?如再上门,我真想仔细问他一问呢。”
话刚说完,经声忽止,禅师又已走来。双方各用机锋问答了一阵,七老全被间住,无言可答,一时恼羞成怒,便问:“你有何法力,收我七人为徒?”
禅师微笑答说:“我四大皆空,用什法力?只为见你七人善深厚,迷途未返,不久天劫将临,发此慈悲。只凭定力宏愿,将你七人引度到我门下,要那法力做什?”
诸有功比较暴,将禅师锢在法坛之上,连用禁制迫令死心,不许再用经声贴噪。禅师笑答:“你们自己要听,干我何事?如嫌烦恼,何不皈依?”
七老大怒,立施禁法劾制。禅师已参上乘妙谛,悟彻真如,本具有降魔无上法力,便十万天魔、刀山火海也奈何不得。为了夙孽未完,曾发宏愿,虽有法力,并不施为,只以坚诚毅力普度有缘。终是道浅魔高,愿力有馀而公信力不足,致接连七日,备受水火金刀与摘发刺身之刑,历尝诸般苦厄,始终定力坚强,面不改容。
七老毒刑禁制伎俩已穷,见禅师禁得住三清禁制之术,果真大无畏,除非将人杀死,但又无此冤仇,实在下不得毒手,真是骑虎难下。正在为难,禅师忽然口宣佛号。七老听去,却似当头喝,心神皆震。猛触灵机,当时大悟,不约而同,一齐拜倒,俯首皈依。
只惜佛门中最重因果,毒打禁制酷刑种下恶因,便禅师自愿解冤,将来也难免於身受。时尚未至,未得披剃。暂收为记名弟子,再传降魔法力,分头修善积功。第七日禅师便自离去,要完成最後夙愿,亲自度化屍毗老人。就因度化七老失误,公信力有所不及,并发誓愿:如不将此魔头以虔心毅力感化,绝不离去尘世。
屍毗老人原是藏族人,那时才初得道,虽然不愿归入佛门,但也不忍伤害禅师。禅师施展最高佛法金刚天龙禅唱,木鱼之声日夜不断。老人始而因觉对方纯是好意,又为至诚所感,後嫌梵唱之声老是萦绕耳际,无时休息,不由激怒,便施展大阿修罗法,将禅师封禁在高丽贡山中一座崖洞之内。
那地方大只方丈,左临绝壑,瘴气蒸腾,前有高山低覆,终年不见日光,风刺骨,四外俱是前古森林,毒蛇猛兽成群出没,端的危机四伏,凶险异常。老人将禅师禁闭之後,笑道:“我本不想伤你,是你惹厌。我今将你禁闭在此,只要悔过服输,将我洞口所留铁牌翻转,立可脱身无事;否则,你禅功虽高,无甚法力,这里夏有酷热,冬有奇寒,夜来风刺骨,日间瘴毒蒸腾,还有毒蛇猛兽,均能出入侵害,你却不能出洞一步。如何禁受,死活在你自己。”
禅师笑道:“我已对你发下誓愿,如不将你亲自度化,甘堕地狱。否则我门下七弟子均具佛道两家降魔法力,焉知不是你的对手?”
七老发现禅师被老人擒去,大怒赶来。禅师笑道:“你们既然志切皈依,如何又犯嗔戒?我志已定。你们如若真个志行坚定,各自回去,礼佛虔修,只等度了这孽障,便我师徒功行圆满之时。”
七居士依命,狂笑而去。禅师由此坐枯禅,冥然若死。时经数百年,屍毗老人有一次行法推算,得知禅师门下有七居士,别的全无所知,也就忽略过去。直到三百年前,老人忽然改变心志,欲归佛门,哪知踏遍全山,都找不到那所在,用尽心力,也推算不出形迹?无如素强傲,不甘示弱,又有魔暗制,也就不再理会。
今日已是屍毗老人应劫之期,七老料其数尽,一旦应劫则无可皈依,师徒功行圆满遥遥无期,才开放幽谷,夺取血燄,意欲引屍毗老人过来,但比田氏弟兄先来的却是魔。魔神光扫描出尊胜禅师已滞在离恨天内奈何茫海中,出入不成,度化之愿已成画饼,累及七老。纵七老能助屍毗老人超劫,也错过了皈依时机,师徒长堕地狱。魔眼见篡攫阿修罗魔教为己用也面临功败垂成,知空言代筹不唯无益,更必激发对方与屍毗老人敌忾同仇。要七老入信,只尊胜禅师遗躯可用。先天法体注入尊胜禅师皮囊,得知尊胜禅师败道,历生修为付诸东流,只识海未化。
同时,田氏弟兄猛想起魔光与师父心灵相合,休说外人决收不去,就被制住,师父也必警觉赶来,怎会毫无动静?越想越怪,不敢造次。就在此迟疑间,魔搜出禅师曾有说屍毗老人入魔已深,必在万分危难,百死一生之际才前来引度。
到时,任魔法多高,也全无用处。有所本於权威,则危言耸听也成金科玉律。
於禅师头上忽起一圈佛光,启事灵识。七老意会,当时大彻大悟,心地空灵,转为落井下石。
田氏弟兄也忽然福至心灵,便向正面一个年纪最长的老者躬身下拜道:“诸位老先生尊姓大名?为何无故作梗,将我阿修罗神燄收去?”
便听有人发话:“那魔燄自向我天浮杯中投到,你自己取走便了。”
那瓦钵果在原处未动,只是空无所有。田氏弟兄悟不了佛空灵,无中之有,方自惊疑,又听左壁上有人发话道:“七弟,此子不是我门中人,何必费事?
由他去吧。“
说到未句,声如巨雷,宛如当头喝。田氏弟兄心灵皆震,偷觑崖上发话之处,洞中老人仍各端坐,无一言动。同时瞥见上空血光一闪,耳旁又听有人喝道:“你师父大劫将临,回去不可多言,到时还有解救。去吧。”
田氏兄弟随见那片血光往上空浮沉游动,连忙飞身直上。刚刚回收,脚底忽起风雷之声。低头一看,已变成一座童山危崖,方才人物和那井形深谷全都不见,忙即飞回。
魔就留下,融通尊胜禅师躯壳以为後用。七老也经魔灵识指点,悟彻玄机,得了佛门上乘真谛,旃檀佛法澈悟通透,吹过一阵旃檀香风。李洪恰好追到,闻得香味香氛非檀非旃,再见向南壁上有石洞若龛,洞口魔牌闪烁魔光,一时福至心灵,触动灵机,将禁制魔牌毁掉,应了尊胜禅师的前言,决不自己动那魔牌。
紧跟著一片极柔和的祥霞淡淡地闪了一下,倏地现出大片奇景,转为一片园林,左右水碧山青,繁花似锦,白云如带,横亘峰腰,景绝清华,一尘不染,有几个白衣老人席地而坐。
佛家原重报施。代毁禁制魔牌虽是举手之劳,却关系重大,影响所及是成败之契机。七老中的鄢望对李洪最是期爱投缘,朝下馀六老互看了一眼,似有默契。
便命李洪往取一片树叶,互相传递,各诵咒语一遍,再画一灵符在上面,交与李洪,说:“此是西方佛木桫椤树叶,经我七人施展佛法,已与心灵相通。如有什事求助,照我们所传诀印施为,我们元神立时随念即至,一任对方法力多高,也伤害不了你。只是时间匆促,此符仅能用三次,便失灵效,不到紧急,不可轻用。
六位道兄外功早完,惟独我还有欠缺,此去皈依佛门,必还要往人间修积,也许还有相逢之日,不似你和别位道兄只有一面之缘。“
李洪知道七老一心皈依,不久便同证果,为此一人耽延,必非得已。猛触灵机,躬身答道:“弟子蒙七位老前辈深恩成全,无以为报,请代完此善愿,不知可否?”
七老闻言,面上同现喜色。鄢望笑道:“此子真个可爱。我本不应使你小小年纪为我当此重任,但我弟兄七人誓共安危成败,为我一人耽延正果,心正不安。
难得你有此愿力,倒也两全其美。无以为报,此是我昔年行道时所用宝囊,内中法宝虽非你随身至宝之比,也颇有用;另外一本道书,还有两道灵符、一面宝镜,足能防身。全都赐你,由此你便算我替身如何?“
李洪大喜,忙即拜谢。一旦善愿代完,七老外功完满,飞升极乐。只是桫椤灵符三次未完,仍是元灵系凡,必等李洪证果,或用完三次,才得解脱,不过已无需重入红尘,不虞失堕。
就在李洪离去片刻,尹松云竟自投死路。此人好夸其弦簧之舌,於均衡对峙中,专注於从灰色地带处混水鱼,自持有枯竹老怪灵符荫身,欲投机取巧,在屍毗老人面前现身。无奈形势人比强,自身力微,有若蛋卵撬石,更被魔播弄竹叶灵符,竟成徇私罪证,被囚入天欲。
一片五彩云霞飘过,竟是蜀山重临,光景若更胜往昔,粉红的香光雾影中,无边无际,不问何方,都是望不到底。一阵香风过处,觉心神浮荡,微微陶醉在昔日一群心战盟友丛中,比起从前越更忠诚热血。毕竟畜道浅,那知全是魔鬼影子,随心所系而现六欲,诱七情。这九流道棍专修幻境迷离,投机取巧,不自量力,效婢学夫人,出口成浆而惑世。念力所及,残屌壮化巨笔,点画於魔鬼影子之间。不堪刮,经不起火搜竭髓,销骨亡魂,化为一具空皮壳,元神也无幸免。
屍毗老人自己这面,虽将逃魔困住多时,但群魔一任威吓利诱,也只互相怒吼,猛扑强挣,就是不肯降顺。同时牢中诸魔也在暴动,稍一疏忽,就许被其攻破。老人空自愤怒,无可如何。一切全在对头的计算中。
原来在峨眉开府时,灵峤诸仙向乙休和凌浑夫妻说出对头屍毗老人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尤其对方所炼神魔厉害非常,一旦恼羞成怒,难保不挺而走险,与所炼神魔重又合为一体,由此倒行逆施,仙凡均受其害。赤杖真人师徒虽然炼有五云幄,到时只能防身,仍破那魔法不得,事须几位长幼道友合力相助。乙休、凌浑、崔五姑三人均和灵峤三仙至好,立时应诺。只等紫云开放,撤回微尘阵六合旗门,及取得天外神山,乙休得以炼成火珠,便照约定时日,分头下手。乙休带了那团妖蚿从复线引来的磁火,往来复、子午两线交界之处,乘太火极光环绕地轴飞过时,施展仙法加以凝炼。百忙中也不让枯竹老怪搅局,恰好石完等闲逛过来。
原来石完因钱莱刚入门不久,都能随去建功,自己却不能同行,虽然不快,但见师父未去,也就拉倒。这是众人走後的第三日,忽然发现神驼乙休,独在两线交界之处,独立当地,两手握著斗大一团具备七彩的光气,不住转动揉搓。乙休笑说:“此时炼宝正急,无暇多言。我囊中有一副旗门,一封束帖,可命石完照此行事。我另赐他一件隐身法宝,也在囊内。屍毗老魔机警非常,那地方石完又未去过,到了中途,可照我所开途径地形,隐身穿山而行使了。”
口虽说话,手却始终未停,说完便不再开口,全神贯注双手,转动甚急,法宝柬帖俱都令人代取。与会众人知关重要,不敢多问。石完见那旗门和那隐身法宝均极神妙,心甚欢喜。众人向乙休拜谢辞别後,命石完独自加急飞行。太火极光自从光明境开府後,受到魔调理,只要算准时候,便可从内通过。越过子午线後,平日那麽胆大任的石完竟会格外谨慎起来。
飞行迅速,不消多日,便赶到了滇缅交界不远的深山之中,离神剑峰魔七千里外,便将身形隐去。老人魔镜只能查见五千里内外,又当手忙脚乱,几头不能兼顾之时,竟被石完容容易易直入魔,由地底升出。刚照乙休所说,将伏魔旗门安置在小山顶上,忽听身侧有人笑道:“你这小东西,好大胆子,竟敢背了师父,深入虎,找死不成?”
石完听出李洪口音,只不见人,忙喊:“小师叔快出现,莫逗我著急。我奉乙太师伯之命而来,你再不出现,我发动旗门,小师叔就丢人了。”
随听李洪骂道:“黑小鬼,你敢无礼!就困得住我吗?”
跟著石完脸上挨了一掌,人也现身出来。石完原和李洪最好,忙赔笑道:“小师叔,弟子怎敢无礼,说著玩的。”
说著玩的也得有著玩耍式的惩罚,才显尊严,不致流於放纵。李洪笑道:“此时屍毗老人正被神魔绊住,但四面俱是罗网,地底也有魔法禁制,你是如何去法?”
石完道:“祖父对我说,弟子只怕五行真火、极光太火,别的魔火邪烟却伤我不得。乙太师伯指示先开一路,前往救人,再与小师叔会合同出。”
李洪不知石完天生胆大顽皮,当此危机四伏之际,仍想试探魔火威力。以为是乙休所命,当无差错,便将遁光联合同行,由石完开路,穿山入内。不消多时,便发现钱莱被困之处。石完妄想直冲过去,还是李洪看出血燄势盛,知与主人心灵相合,如若硬冲,即便通行过去,也被主人警觉,忙即喝止。石完也看出厉害,於是二人改由地底下手,穿到钱莱脚底,冷不防攻破山石。
钱莱正在地底忍痛苦挨,又无日无夜,也不知经了多少时日。猛瞥见一片墨绿色的光华,在血海中闪了几闪,忽然不见。认出是石完所用遁光,彷佛由地底来援,为魔火血燄所阻。猛觉脚底一虚,身便下沉,未容看清,身子已被墨绿光华裹住,同时四外血燄金刀也狂涌下压。
那血燄金刀原与老人元灵呼应,屍毗老人只当是又有敌人穿山入内,忙施魔法,跟踪搜寻。李、石二人机警神速,遁光早已忽然改上为下,墨光依旧往下急降,魔法搜到时,已经改向横里飞驰。但那魔燄压力也大得出奇,眼看快要漫身而过,倏地见有三环佛光迎面一闪,飞向身後,魔火金刀立被挡住。
老人立时警觉,偏巧正在紧要关头。如不制服逃魔,休说爱女、门人早晚受害,便自己微一疏忽,也难免不受暗算。老人无法分身,急怒交加,一面发动魔法禁制,一面命爱女和田氏兄弟率众分头堵截,休放一人逃走。
李、石、钱三人随听地底风雷之声大作,宛如山崩海啸,惊涛怒吼,由远而近,似由四方八面往中央猛袭过来。这石钱两小均得高明指教,石完穿山行石又具专长,独门灵石剑和石火神雷不畏血燄金刀伤害。李洪只在石完上下穿行之际,遇到两次四面袭来的魔火风雷,放出如意金环,将血燄金刀略为一挡。石完越发得势,钱莱也是行家,两下里合力,听准四外来势,在山腹中或上或下,灵蛇电闪似腾挪,便穿山破地而出,遁往魔左侧小山顶上的预设旗门之内。李洪等二小逃远,才将如意金环撤回。
田氏弟兄满拟这两座魔无异天罗地网,哪知率众赶到後,便听老人传声告知敌人已逃。细一查看,四外禁网未动,毫无迹兆,人却不见。同时老人也在百忙中放出魔镜观察,见新设禁网依然高张,纹丝未动,敌人却无踪影,又不似由地底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