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布线了。”小璇说。
“什么是‘布线’啊？”孙月君问。
“哎呀，姨妈，求求你别问了，网络上的事情，句话说不清的。”小璇搂着姨妈的脖子说，“我很累的，你别闹了，啊。”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孙月君笑着，转头对周志仁撇撇嘴，“看着没，翅膀硬了，不爱跟我说话了。”
下次见到小璇的时候，孙月君仍会问些让小璇句话说不清的问题。好像外甥女的责怪让她很受用似的，如小孩子样向小璇提出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成了孙月君新添的乐趣
孙月君喜欢听不断从孩子们嘴里冒出来的那些新鲜玩意。
比如，儿子周小坡做的“物流”生意。
“什么是‘物流’？”她问儿子，“我当了辈子大夫，给人打过滴流，给人做过人流，从来没听说过物流”
大家哈哈笑起来，正在喝水的周志仁笑得都呛了。
因为孙月君喜欢看到大家笑，提问的劲头就越来越足了。
她问小璇：“第九怎么这么忙，读博士比当总理还忙吗，连姨妈都不管不顾了！”
小璇像上次样，随便找了个理由，“他的论文已经进入了‘盲评’阶段，很紧张的，哪有心思串门啊！”
“什么是‘盲评’？”孙月君问。
“就是把论文的作者名字隐藏起来，请专家们打分，跟高考评卷样。”小璇解释。
“哦，我还以为是闭着眼睛评呢。”孙月君像个小姑娘样沮丧地看着周志仁说，“完了，老了，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大家就又笑开了。
每当看到姨妈把亲人们逗得嚯嚯大笑的时候，小璇的心里总是涌起股异样的伤感。
小璇本来以为，姨妈是会强硬辈子的。
可是，姨妈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强硬了。
姨妈老了，甚至落伍了。
上个星期，她领姨妈去百货商店，想给姨妈买件衬衫。怕孙月君舍不得，小璇叮嘱说：“姨妈，你把小璇养这么大，给你买件衣服是应该的，喜欢什么就说，别嫌贵,啊!”
可是，走了大圈，孙月君也没相中件，嘴里还个劲地嘟囔：“金子做的咋的，也忒贵了。”
垂头丧气的小璇正要带着姨妈离开的时候，孙月君突然说话了：“璇啊，我刚才倒是看中了件，就是如果买下来的话，我自己拿半钱，行不？”
小璇被姨妈逗乐了，“金子做的衣服啊，还非得让你自己负担半！”
孙月君拉着小璇来到了楼梯拐角的那个立着“特价”牌子的柜台前，指着件灰色的棉布衬衫说：“就是那件，特价的，般人肯定买不起的！”
“姨妈！”小璇乐得弯下了腰，“特价商品就是指便宜货，你正好理解反啦！”
边的售货员也悄悄地捂住嘴巴笑了。
孙月君欢欢喜喜地穿上了那件只有二十元钱的新衬衫，欢欢喜喜地往家走。过马路的时候，面对着飞驰来去的汽车，孙月君把拉住小璇的手。
姨妈紧紧地攥着小璇不撒手，开始，小璇还以为姨妈仍然把她当成小孩呢，可是，她很快就看到了姨妈惶惑不安的眼神，小璇忽地明白了——姨妈才是小孩呢，姨妈害怕过马路啊！
小璇的眼睛下子热了，她把脸凑近姨妈，在姨妈的脸上亲热地蹭了蹭，心想：姨妈啊姨妈，岁月怎么这么无情啊，转眼就轮到我为你操心了
126
信息中心网络室的英文翻译赵小璇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从最近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小璇学会欣赏风景了。
也许是因为，所有的风景都和绿色有关吧。
像那座房子的主人样，赵小璇现在是喜欢极了绿色的。
路过那片繁华的商业区，小璇被座新开业的粉刷着绿色外墙的五层大楼吸引了。
小璇忽然想起这几天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广告，原来它就是被称作“亚洲第”的那座商厦啊！
从来没有“兜马路”习惯的赵小璇走进去就有些蒙住了，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购物指南，视线停留在“五楼：女性内衣”那栏。
在好几行的内衣介绍中，小璇眼就发现了郝勇敢送她的那件胸罩的品牌名字。
赵小璇踏上了通往五楼的滚梯，忐忑的，不安的，像要去赶赴场约会似的。
徜徉在胸罩的海洋中，小璇的心直怦怦地跳着。每个品牌的售货员在她走过的时候，都要问句：“小姐，需要为您服务吗？”
小璇有些慌乱地答着：“不，只是随便看看。”
远远的，小璇终于看到了石膏模特身上的那款青翠欲滴的胸罩。
“需要试试吗？”售货员热情地欢迎疾步而来的小璇，“开业大吉，可以打八折的。”
小璇看了看价签，心算了下，嚯，八折之后还需要个月的工资呢。
“法国品牌，物有所值的。”售货员友好地上下打量了小璇眼，老练地问，“75，是吗？”
什么是75啊？小璇难为情地沉默着。
售货员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像变魔术似的拿来款||乳|白色的，“您试着戴戴，不买没关系的。”
小璇想推脱，售货员已经为她打开了试衣间的门。
“小姐，我售了好几年的胸罩了，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完美的身材，您定要试试！”售货员说，忽闪着大眼睛，忽闪着纯粹的善良。
小璇像是没听见售货员的赞美似的，愣愣地凝视着石膏模特胸前的那抹翠绿，沉陷进远远近近闪闪烁烁的往昔。
“为什么不试试呢。”售货员还在说。
是啊，为什么不呢？小璇接过售货员手中的那款||乳|白色的胸罩，走进了试衣间。
小璇缓缓地脱下那件海蓝色的旗袍。
缓缓地摘掉那个早已破烂不堪的郝奶奶手工缝制的胸罩。
又缓缓地拿起了那款||乳|白色的。
这个时刻对赵小璇来说，更像是项仪式了。
比起田灵灵，小璇的仪式来得晚了些，也孤独了些，可是，不管怎样，它到底还是来了。
小璇深深吸了口气，挺了挺腰身，好让这个神圣的仪式有个庄重的开始。
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赵小璇轻轻地戴上了那款||乳|白色的胸罩。
顿时，镜中的赵小璇成了条水灵剔透的，洁白鲜嫩的，凸凹有致的美人鱼
的确，的确是很美啊。
小璇庄重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住地眨着双眼，驱赶着从心灵涌入眼眶的层层雾水。
“笃笃笃”，有人在敲试衣间的门。
“小姐，请开门，按照规定，我要进去帮您试衣的。”
原来，是售货员。
第六部分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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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售货员站在小璇的对面，很专业地提了提胸罩的肩带，然后把手伸向小璇的左||乳|——
“哦，不！”小璇惊慌起来，“你要干什么？”
售货员先是惊，然后笑了，“小姐以前没有买过胸罩吗？”
她迅速地扫了眼小璇脱下的内衣，又迅速地掩起了疑惑和惊讶，“这是卖女性内衣的售货员必备的本领，看顾客的外观就要估算出符合她的尺寸；为了便于顾客选择，必须做好顾客的参谋。”
她静静地看了看红了脸的赵小璇，笑了下，说：“下次您就会适应了。”
小璇被这个聪明伶俐的售货员打动了，她放弃了防备，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
售货员熟练地解开了小璇已经戴好的胸罩，把胸罩拿在了手中。
“为什么？”小璇疑惑了。
“因为我要教给您正确的穿戴方法。”售货员像个老师似的，“来，先把肩带套在肩上，对上半身向前倾斜四十五度，托住胸罩下面的钢圈，好将r房全部放入罩杯，哎，别挺，依然要保持四十五度扣上背扣，把腋下和背部的赘肉都推进罩杯中”
小璇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地执行着老师的命令。
“好，调整下肩带的长度，不要紧嵌着肩膀”售货员把根手指伸进胸罩的肩带中，“以能伸进指的松紧度为最合适。请把手举起来，看看下围是否上滑。”
小璇举起了双手，胸罩仍然服服帖帖地护着她的胸口。
售货员伸出双手，手按住胸罩的托，手伸进小璇的左||乳|，让小璇的整个左||乳|都盛在左侧的罩杯中，又照样子把小璇的右||乳|盛在右侧的罩杯中，然后，把胸罩的两侧拉平。
小璇的脸突然热辣了。
“多美啊！”售货员自言自语似的感叹着，“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身材，这个号码也好久没有顾客试戴了，好羡慕啊！”
小璇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售货员，问：“为什么羡慕呢？”
“看啊！”售货员飞快地撩起衣襟，让小璇看了眼之后又飞快地撂下来，“给孩子喂完奶之后，只剩下这层皮儿了！”
小璇想起了田灵灵，田灵灵大小的双||乳|浮现在小璇的眼前。小璇的心热，夸奖着售货员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竟然已是孩子的母亲了。”
“唉，脸孔还在年轻，身体却未老先衰了，我的自卑不是你这样的漂亮小姐能够体会的。”售货员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看着小璇的胸脯，“真羡慕啊。”
“可是，我自己并不觉得好啊！”小璇说，此刻，她很想把沉埋的心事统统地丢给这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女人都是这样的，无来由地自卑，无来由地诋毁自己。”售货员边说边为小璇调整着胸罩的松紧度，“等青春没了，就醒悟了。”
“你也有这样的感受？”小璇惊奇地问。
“当然，我也是女人啊。”售货员说，“在今年之前，我从来都没穿过裙子。”
“为什么？”小璇问。
“我固执地认为我的小腿很难看，连老公的劝说都不听。”售货员说，“直到做上了售货员，不得不穿上了工作服，我才发现自己穿裙子蛮好看的，小腿根本就没毛病”
小璇又次欣赏镜中的自己，问售货员，又像是自言自语，“真的好看吗？”
“相信我，真的好看，买下吧！”售货员诚心诚意地说。
付款之后，售货员忽然现出依依不舍的神情，她招呼小璇说：“小姐，你稍等我下，我想送您件小礼物，你定要等我回来！”
几分钟之后，售货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谢天谢地，只剩下这本了！”说完，把手里的那个小本本塞进小璇手里的纸兜中，“回去好好看看吧，您定用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