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旦七人收拾行囊,和二当家黄贵会合,悄悄离开岳阳,绕开守卫部队的城防阵地,往南兜去长沙,然后向西一路骑行,筋疲力尽地回到了黄家冲。黄老倌子听闻小子们都活着回来了,披着大褂迎出冲外,但一看没有麻三,那张脸就变作腊肉颜色,眼窝瞬间黯淡了下去。
“自杀?咯是么子回事喽?娘了个逼的,麻三啊,你这是白跟我一场,怎么就像个娘们?”
黄老倌子对着苍山喃喃地说。他倒不如老旦预想的那样痛楚,难过片刻,仍然吩咐着喽啰们准备酒菜。他拍着二当家说要一醉方休。徐玉兰站在不远处,忌讳黄老倌子在这儿,竟不敢走近。黄老倌子冲她招手,她立刻颠着胸脯过来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命大的,这都能活着回来,想死都死不了呢。”徐玉兰口无遮拦,张口就是这么一串。黄老倌子恶狠狠瞪着她,小色匪傻傻地看着老旦,老旦木愣愣地不知该如何作答。还是二子脑子活,伸过一嘴说:“三当家有所不知,我旦哥可是几次死里逃生,每次铁定要被鬼子干掉的时候,旦哥都会大喊一声:我三当家在此,尔等谁敢胡来?鬼子一听就腿软了。要不是因这个,旦哥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老旦去了他一嘴,对徐玉兰堆笑道:“还没回请你,怎敢就不回来了?多谢三当家惦记。”
徐玉兰一哼,背手站去一旁。黄老倌子揪着老旦走到前面,轻轻地说:“你不在这些天,我好一番调教,她不会再折腾你了。”
“老倌子哪里话?无非酒和辣椒而已,这算啥折腾?”老旦不由想起厕所里那只狼狗,浑身一阵战栗。
“我要是不管着她,她能捅破了天……唉,其实说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天上地下,她也就我这个亲人了。”
“她爹妈呢?”老旦从没听过她的故事。
“死在赤匪手里了,说她们是土匪……她父母还真不是,无非家里有那么几十亩地,养了几个家兵防着穷鬼抢庄稼。五年前赤匪来了,招呼起穷鬼们,当着玉兰的面砍了她爹妈和两个哥哥的脑袋……”
老旦第一次见黄老倌子这样沉重地轻言细语,或许麻子团长的离去牵动了他。老旦听得心惊,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嗯,这个,什么又是赤匪呢?共产党?
“玉兰那年才十几岁,那条河啊,都快被血染红了,没头的死尸漂下去,在水里打着转,像还活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