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常宏怀着满腔愤怒,离开了宣传部。他知道这一去,要到明年一月再回这里来了。唯一的反击机会,被宋三喜和王建亮联手扼杀掉了,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呢?这不是他们的斩尽,却如同杀绝。
踏出大门,刘常宏朝着公交站快步走去。他高大的背影,有些挺拔不起来,无边的落寞,他的脑子里都是那些嘲笑、鄙夷的同事目光,是他离开时黄芸芬那得意的神情,是陈德洋假惺惺挥手说明天下午见的神态。残酷的机关,冷漠的人心,他习惯了,却永远不甘!
刘常宏坐公交车去了庆顺区的隆安客运总站,买了票,坐上了开往省城高隆的大巴车。以往的时候,他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加班,基本上都是下午下了班,便坐上最后一班车前往省城,到了省监狱那里,找个便宜的旅馆住一晚,第二天上午给父亲买些东西,中午或者下午可以探望。
可今天,刘常宏倒是要省一晚上的旅馆钱了。因为今天去,晚上就能回来了。
不到一个小时后,长途大巴进入了隆西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沿着省道急驰着,两边的山丘起伏不断。车窗外一片葱浓的绿意不断闪过,不时有名色的鸟儿成群结队或者单飞,划过天空,消失在远方或者近处的林子里。
可刘常宏无心欣赏一切的森林美景,心情的郁结,困顿无比的境遇,只让他默坐在车里,也无视了人们的一切交谈。此时此刻,他的心已飞到了父亲那里,也只有刚直不阿的父亲,如山一般的父亲,才是他唯一倾诉的对像,精神上唯一的依靠。然而,父亲的话很少,他只是听,偶尔发表一下意见,正如多年来他的为官风格:说得很少,做得很好。可结果……父亲这座山,依然被人撼倒!
到了午后一点,车到省城。刘常宏出了车站,匆忙地吃了一碗阳春面,买了两大包日用品,外好几袋红薯干,那是父亲刘震山喜欢的小吃,当然还有三条价值三百元的“高烟”。尽管父亲抽烟,但却不允许他抽,他倒也听话。
本来明天才是探监的日子,但刘常宏觉得去的日子多了,那里的管教人员都熟悉了,应该可以通容一下的。他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才到了位于高隆市西郊的省监狱。
然而,监狱的管教人员并不买刘常宏的帐,不让提前探监,因为犯人们在工厂里做工。刘常宏求了好久的情,才得以让一名狱警将东西给父亲送进去,连同自己要来的一张纸也带进去了,纸上写了他自己的近况以及要去长隆县的工作任务,希望得到父亲的回复。
结果,刘常宏在监狱外面等了两个小时,那名狱警才回来了,也带回了父亲写给他的话。刘常宏激动地拿着纸片,看着那上面刚劲的笔力,双眼都快湿了。父亲还是那么样的风格,话不多:吃苦是福,活着就有希望,长隆会是一块福地,去了就去找怒苗人的首领阿奴代,说你是刘震山的儿子。
这样的话,无疑温暖了孤独无依的刘常宏。他紧紧地攥着那张纸条,心头有着疑惑,但却是相信父亲的话。甚至他推测出来了,怒苗人的首领阿奴代和父亲也许有什么交情吧?看父亲的话,觉得他好有自信的。
刘常宏当即离开了监狱,坐公交车返回车站,坐上了最后一班回隆安的车。大巴出发时,都已是晚上六点过了。这样的返程,倒也是不耽误明天出发的时间,更省了一晚的旅馆住宿费。
然而,夜里九点,离隆安还有一百来公里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大巴车坏了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司机没能把车修好,打电话叫人修车,人家说雨大,不来了。于是一车人在车上只能忍饥挨饿,抱怨连连,司机也是没有办法。
到了夜里十二点,雨变得很小了。刘常宏从车上跳下来,朝着前方走了去,因为前面十公里处便是家乡所在的回阳县城,母亲的坟也葬在回阳公墓。他想去县城住一晚,明天一早给母亲磕个头,然后再搭车回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