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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 2)

第6章

魏如峰仰卧在床上,用手枕着头,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上凹凸的图案出神。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中射进来,照在屋角上方的白墙上。光线所经之处,无数尘埃的小粒在阳光中闪熠。室内静悄悄的,只有魏如峰的呼吸沉缓而规律的起伏着,空气中似乎充塞了一份颇不寻常的孤寂和郁闷。魏如峰把眼光从天花板上调向阳光绚烂的窗子,过久的凝视使他的眼睛发涩,枕在头下的双臂也微感酸痛。把手从头下抽了出来,他翻了一个身,侧面而卧,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小说,翻开来,想定下心来细看。可是,书上的字浮动着,扭曲着,每一个字都变幻成那清莹如水的眼睛,和一朵朵稚气的,雅致的,宁静的微笑。他抛下了书,近乎愤怒的自语了一句:

“不过是个小娃娃而已,我打赌她是什么都不懂的”

但,这句话并无助于他烦躁的心情,反而使他更加郁闷,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看手表,三点钟正。去还是不去这么多个星期六,都是白等了,他实在不相信这个星期六她就会去。每个星期六下午,孤坐在“铃兰”的老位子上,像个傻瓜般从午后等到天黑。这种傻气的行为简直不像他魏如峰会做出来的那个女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论容貌,比她漂亮得多的女人他也不知道结交过多少,论吸引力,她根本就还是个没有成熟的小女孩。一袭学生制服所裹着的瘦弱的身子,一对迷茫的,什么都不懂的眼睛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抛掷不下值得他每个星期六一次又一次的去碰钉子这么多年来,混迹于商业场中,在社会及商场的习俗下,他也有过许多不同的经验可是,他总以自己的坚强和定力而自负,他永远那样洒脱不羁,从不被任何一个女性所折服而现在,为了这样一个小女孩,竟弄得如此神魂不定,简直近乎不可解的滑稽他为自己这份牵肠萦怀,抛掷不下的感情而生气,想想看,仅仅见过三次面而已,一个读中学的女学生在床沿上坐了半天,烦躁却越来越厉害了,到底为了什么,她居然不肯到“铃兰”去有一份少女的矜持还是看不起他没想到他魏如峰,竟然追不上这个小女孩咬了咬牙,他猛的跳了起来,他不能永远处在被动地位,株守着三点半“铃兰”之约“到她的学校门口等她去”他下决心的说,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干净衬衫,“要不然,干脆闯到她家里去”他解开衬衫钮扣,预备换上干净的。但,才解了两个钮扣,他又废然的停下手来,把那件干净衬衫往床上一扔,叹了口气,重新落坐在床沿上,自言自语的说:“魏如峰,魏如峰,你不是十八、九岁,轻举妄动的年龄了,别再做些幼稚的傻事吧”

用手托着下巴,他又怔怔的发起呆来。

“表少爷电话”楼下阿金的一声叫喊,把他从沉思里唤醒过来,他从床沿上猛跳起来,一种直觉的念头闪电般的来到他的脑中:“是她”冲出房门,带着种反常的兴奋,他三级并作两级的冲下楼梯,窜进客厅里。一跑进客厅,他就看到何慕天正坐在沙发里看刚刚送来的晚报,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何慕天抬起头来,诧异的望望他。他有些为自己失常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放慢了脚步,他故示从容的走到电话机旁,握起了听筒。

“喂”他询问的喂了一声,竟不能抑制自己的心跳和微颤的声音。“喂,”女性的声音,娇媚而带磁性:“如峰吗猜猜我是谁”“哦,”他嘘出一口气,失望使他的心脏往地底下沉。又是她该死对着听筒,他没好气的说:“你的声音谁还听不出来有事没有”“怎么,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呀”

“我最近忙得要死,”他厌烦的说:“到底有什么事”

“别这样打官腔好不好”对方在大撒其娇:“你忙些什么嘛,一个月都看不到人影今天晚上”

“我没空,对不起,”他打断了对方:“等我忙完这一阵再说”不等对方再说话,他立即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来,他看到何慕天正把一对审视着他的眼光调回到报纸上。他有些赧然,却有更多的失望。无精打采的扶着楼梯的扶手,走上了楼,回进自己的房中。关上房门,他又和衣往床上一躺。今天绝不再去“铃兰”当傻瓜了,让别人看着都莫名其妙。杨晓彤,去她的吧天下女人多着呢,她算得了什么闭上眼睛,他试着去排除自己脑中纷杂的思想。一声门响,有人推开了房门,来到床边,他睁开眼睛,霜霜正含笑的立在床前,低头望着他。

“哈”霜霜叫着说:“真难得,大少爷这个星期六居然会在家里”“唔,”魏如峰哼了一声:“同样难得,你居然也会在家里。”

“你每个星期六下午都跑出去,你怎么知道我星期六下午在不在家呢”霜霜抢白的问:“其实,我近来最乖了,你问爸爸,我是不是很少跑出去了”

“是吗”魏如峰问,望着霜霜。真的,霜霜好像有些改变。穿着件浅绿的秋装,头发上系了根同色的发带,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竟有股温柔沉静的味道。“不错”他赞美似的说:“很有进步。”“别那么老气横秋的”霜霜说。在魏如峰床前蹲了下来,研究的审视着他说:“气色不太好,生病了吗”

“没有呀”“看你近来魂不守舍的,怎么回事我会看相,知道你心情不好,为什么”“没有呀”“和谁生气了吗”“没有呀”“有心事吗”“没有呀”“没有呀,没有呀”霜霜学着他说:“那么,为什么不高兴可别再对我说没有呀,我看得出你不高兴。是为了公司里的事吗爸爸昨天还在说,要把你的位置再提高呢他说你对商业有天才。”“商业”魏如峰感慨的说:“我正准备改行呢”

“改行为什么公司里有人得罪了你吗”

“别胡思乱想了”魏如峰坐起身来:“只是我对商业没兴趣,想去教书”“教书好奇怪的想法”霜霜站起来,走到魏如峰的书桌前面,桌上正有一张摊开的纸,上面潦草的写着字,她拿起来一看,字迹是魏如峰的,杂乱无章的写着些诗词中片段的句子,如: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除了这些句子以外,还有两个希奇古怪的句子:

“早上的一朵小小的红云,

早上的一颗小小的孤星”

霜霜举起这张纸,挑着眉毛说:

“表哥,这是一张什么玩意你那里跑出来这么多闲愁呀”魏如峰走过去,一把夺下那张纸来,揉成一团,往字纸篓一丢说:“我愁我的,你别管闲事”

“告诉我,”霜霜坐在书桌上,凝视着魏如峰说:“是不是想要个女朋友爸爸那天在说,你该成家了”

“哦”魏如峰望了霜霜一眼:“你想给我介绍吗”

“我试试看,把你的条件告诉我”

“算了,”魏如峰说:“你那些朋友,一个赛一个的野,没兴趣”“怎么样的就有兴趣”

魏如峰咧咧嘴,托起霜霜的下巴,开玩笑的说:

“像你”楼下电话铃又响了,何慕天在叫魏如峰听电话,魏如峰闪身出房,跑下楼梯,躲开了霜霜的掀眉瞪眼。电话机旁,何慕天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听筒,微蹙着眉。这电话显然是何慕天接听的。魏如峰一看何慕天的神色,就猜到百分之八十又是杜妮打来的,握起听筒,他没好气的喊:

“喂什么事”对方一阵沉默,他不耐的连喊了两声“喂喂”,对方才有个清脆而细嫩的声音,怯怯的问:

“是是魏如峰吗”

“我就是,你是哪一位”魏如峰皱起了眉,惊异的问。

“我等了你好半天了,你不是说三点半吗”

“什么”他的心狂跳了起来,握紧了听筒,他紧张的喊:“你是”“杨晓彤。”“喂喂,”他嚷着说:“你在哪儿”

“铃兰。”魏如峰屏住了气,握着听筒的手竟有些发颤。霜霜已经下了楼,靠在茶几上看魏如峰接电话,一面玩着茶几上的一只玻璃小马。魏如峰还没有回过气来,对方又怯怯的开了口:

“这几个星期,我都不能出来,先是该我办壁报,后来又考月考”“喂你听着”魏如峰已恢复了精神,他对着听筒大叫着说:“我三分钟之内就赶到,你千万别离开”

摔下了听筒,他顾不得再去换衣服,摸摸口袋,派司套里还有钱,就放心的向门口冲去。一面嚷了声:

“姨夫,别等我吃晚饭”

霜霜一把拉住了魏如峰,急急的问: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吗”

魏如峰挣脱了霜霜的拉扯,笑着说: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要出去一会儿,”说着,他扬着眉毛,用手拧拧霜霜的面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说:“再见好妹妹,别为我的闲愁担心了,现在什么都好了。你要我晚上给你带什么回来吗巧克力怎样好,再见”挥挥手,他迫不及待的冲出房去,奔下台阶。立即就响起喧嚣的摩托车马达声,呼啸着走远了。

霜霜愣愣的站在客厅中央,一只手抚摩着被魏如峰拧痛了的面颊,眼睛呆呆的望着魏如峰跑出去的门口,心里布满了疑惑和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看到魏如峰如此失常过,和如此兴奋过。他碰到什么事了,刚刚还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现在一个电话就又精神大振,简直是发神经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子,她看到何慕天正坐在沙发里,默默的望着她,眼睛里有一抹深思而怅惘的神情。她耸耸肩,对何慕天说:“你看表哥是怎么回事大概是神经失常了,什么事值得他那么紧张平常天塌下来他也爱管不管的。”

何慕天没有说话,仍然望着霜霜出神。他在想着他接电话时所听到的那个细细的,嫩嫩的声音,清脆娇柔,还带着点儿软软的童音。一个女孩子,一个少女,不会比霜霜更大,却有力量使魏如峰摆脱掉杜妮的纠缠这事有点不可思议而耐人寻味了。但是,事实摆在这儿,何慕天自己是过来人,他知道什么事情发生在魏如峰的身上,这是不容人不相信的。

“爸爸,你在想什么”

霜霜打断了他的思潮,他看看霜霜,俏丽的浓眉,神采奕奕的大眼睛,难道不够美,不够可爱吗但是,人生的事情并不是件件都能预先安排好的,更不是件件都能如人意的。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

“我在想如峰的事。”“他怎么了”霜霜问:“近来他不是挺奇怪的吗一忽儿唉声叹气,一忽儿兴高采烈,还写些怪里怪气的纸条,什么这个愁,那个愁的”“奇怪”何慕天摇摇头,有些怅惘的笑笑:“一点也不奇怪,这是陷入情网的青年男女都会害的病。”

“爸爸,你说什么”“我说,如峰一定在恋爱。”“恋爱”霜霜瞪着何慕天,不信任的张大了眼睛:“表哥在恋爱和谁”“和刚刚打电话来的那个女孩子。”

“那是谁”“我怎么知道”何慕天抬了抬眉毛,燃起一支烟,望着烟头上缭绕的青烟,沉思的说:“听声音,年纪一定很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霜霜蹙起眉头,怔怔的望着父亲,脑子中是纷纷乱乱的一团,好像有人在她头脑里塞进许多棉花似的,胀得很满而又全是空白。魏如峰恋爱了和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她随手摸了一张椅子,慢慢的坐了下去。凭着小几,用手托住下巴,她必须好好的想一想。想什么她又抓不住任何具体的东西,脑中只有一个比较成形的思想:魏如峰恋爱了这是可能的吗魏如峰不,这并不可能。他曾和许多女人玩过,却从不动真情这只是父亲的臆测而已,魏如峰不会如此容易堕入情网不,不,绝不会,反正她不信

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一惊,抬起头来,发现何慕天正站在她的面前,深深的望着她。

“霜霜,”何慕天用一对了然一切的眼睛凝视她,低沉的说:“对付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看淡一点,你是个洒脱的孩子,自会处理自己。你要知道,在人生的路上,你总会遇到一些打击的。”“爸爸”霜霜怔了一下,顿时带着一脸受伤的倔强喊了起来:“你说这些话是甚么意思你以为我爱上了表哥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我的男朋友那么多,他算得了什么而且我也不相信他是在恋爱”

何慕天默默的摇摇头,说:

“他是在恋爱,我可以肯定这一点。如峰这两天失魂落魄的,我早就怀疑了”霜霜咬咬嘴唇,突然想起了魏如峰桌上的那张纸条,有些什么句子“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不是写明了吗她瞪视着墙上的一幅画,手指发冷,心脏迅速的向地底下沉去。

“霜霜,”何慕天眼望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女儿,心中隐隐作痛,女儿的失意比他自己失意更让他难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望着的事终成泡影,霜霜竟没有力量系住这个年轻人的心面对着漂亮的霜霜,他为她不平魏如峰太没有眼光了又叹了口气,他无奈的说:“别难过,霜霜,如峰并不是天下唯一可爱的男孩子,而且,事情也不见得就绝了望”显然,何慕天安慰的方式太笨拙了,霜霜猛的跳了起来,双手紧握着拳,暴跳着对何慕天狂叫了起来:

“爸爸你说这些做什么谁告诉你我爱上了表哥我根本不爱他,一丝一毫都不爱他他爱上谁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绝望他爱娶谁就娶谁,我一点都不关心不关心不关心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关心”喊着喊着,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急促,头发摇得零乱的披散了下来。终于,喉头哽住了,再也喊不出声音。她发狂的踢翻了一张椅子,掉头向楼上跑去,奔进了自己的房里,“砰”的碰上房门,就扑进床里,把头埋在枕头中,气塞喉堵的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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