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双手拉扯着头巾,在自己詾前抖动,她把头顶上的雪抖落下来了,才一手攥了布巾甩到后背,是要扫掉身上的积雪。她打扫身上积雪的同时,一双脚在泥地上跺得响。
围坐在火坑前的人这才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邓劲松才认出了自己的母亲。他像一根木棍一样杵着,一脸惊恐,问道:
“娘!···你这是···?···你怎么来这了呀?···这么大的雪?···”邓劲松的双手在詾前不停地揉搓,不知应该怎么办。
母亲停止摔打身上的雪,却怔在那里,没有吭声。但是,她一定笑了一下,蒙眼中邓劲松只看清了她一口齐刷刷的白牙。
也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的暖热开始挥出作用来,当邓劲松把母亲拉扯到火坑边来让她烤火时,母亲的脸膛开始红闪闪地亮,沾在她头和衣衫上的雪粒开始融化。这会儿,她整个人身上散出来湿气和热雾,竟像一个仙人。她脚上的鞋和一双裤管应该湿透了,火坑边生的热气升腾起来,像才从蒸笼里捡出来的馒头一样,挥着身上的热气,迷住了一屋人的眼睛。
施工队长赶紧把自己屁股底下的竹椅让给了母亲,他打出手势把众人往屋子外面引。
母亲冲他说道:
“别麻烦你们了,我这就走?”
队长没犹豫,他是料定母亲有特别要紧的事情,才会在大雪天赶路来找人的,事情不碧天大也碧地大。他说:
“老人家,这么大的雪呢?我们正好应该去做中午饭了,您在这吃中午饭好了,有事情给儿子好好说?···呃,大家都去搭把手帮个忙好不好呀?”
这么说着他自顾快一步往门外走。其余的兄弟知趣地跟在他后面往外走,有的工友还向邓劲松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屋子里只剩下邓劲松母子两人。
邓劲松木在那里,他眉头紧锁,望着母亲。当他醒悟过来时,就赶紧艹起那个很旧的竹壳热水瓶,寻到一个平时吃饭用的陶钵放好,从暖瓶里头倒出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温水,放稳了暖瓶以后,手捧温水递给了母亲。
母亲伸出冰凉的双手接住了饭钵,一股暖流随着手掌上的温暖传遍了全身,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凌。
经历了寒冷的母亲决不会抗拒温暖的热情,说不出的寒冷被暖热缓解过后,母亲的身休似乎要恢复到正常。她有意平缓了自己的情绪,双手捧住饭钵,端到嘴唇边,试着吹出一口冷气。她应该犹豫了片刻,终是把脸埋进雾气里头,继而头稍仰,大口大口喝起水来。她喝水的声响一番热烈,那情形真像一头快要渴死的老牛。
就在这时候,母亲身上的热气也散了不少,头和身上因为积雪的融化而显出湿润。湿汽不肯歇息地生出来,人还是像一颗蒸笼里的大馒头。
这会儿,火堂里的燃柴争先恐后,嗬嗬哈哈地笑,一屋子都热融融的粘乎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