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到元霄节，水库工地又开工了。
乡亲们开始谈论自卫还击，村前村后或者农户家里，尽是传播出关于自卫还击的种种传言。
元霄节这一天，下了一场春雪。雪花大朵大朵的，从高天上倾泄而下，在温柔天下飞舞。天地之间，似有农人抛撒石灰粉末，白莽莽的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江南难得有北国的银装素裹，绵绵青山披上了一身白袍，悠悠田野盖上了一床丝被，农家屋舍，戴上了崭新的银饰。全世界都静悄悄的可爱，全世界都纯净纯洁的招人，更是浸润和陶冶了农人朴素的心怀。
也就在这一天，迎着雪花，顶着寒风，邓劲松的母亲来到了他干活的水库工地。母亲肯定是赶了一个大早奔水库工地来的，她赶得急。
因为下春雪的缘故，水库工地临时停了工。工友们窝在宿舍里，围成一团烤着树根火。
大家议论着自卫还击战。有人说是许世友司令指挥的东线仗打得漂亮，有人说是杨得志司令指挥的西线仗打得更漂亮；还有人说自卫还击开始是许世友司令指挥的，后来中央派杨得志司令代替了许司令。
···有人说许司令指挥得好，有人说杨司令指挥得好。当然，杨得志是湖南人，大多数人会赞成杨司令指挥得更好一些，而且杨得志还是抗美援越的老司令员。大家并不知道，那场战争的指挥系统分东线和西线。
他们又免不了学说从外面听来的传言，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哪一个人成了光荣的革命烈士。这仗一打响，怎么死人的消息就能从那么远的地方传回来呢？难怪啊，打仗就会死人，为国家打仗，死了就是光荣的革命烈士。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邓劲松的母亲推门而入。
烤火的人开始时并没有经意，因为外面的雪下得正猛，天地之间一片浑白，屋子里更是灰蒙蒙的。
烤火的人听到敲门声根本不想理会，邓劲松的母亲一定是自己推门进来的，她进屋时大家也没有去理睬。只有当面的人看见进来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不由有点惊讶，就慢慢站起来。
这个站起来的人是施工队长，他惊问道：
“您这是···您这是找···？”
队长惊疑地望着自己推门进来的这个人，最开始他并不能分清楚是男是女，闯进来的是一个纯粹的雪菩萨。
母亲身上披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屋子里的暖热没来得及影响到那些洁白的圣物，它们只顾晶莹美丽的刺眼。
母亲先是摘下头巾，堆在头顶上的积雪被她抖落下来，像珍贵的细碎食盐一样，洒落到地上。还有一些则留恋着她老人家，顺势沾在了母亲詾前的衣衫上，像完美的扑脸的婧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