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领被射成刺猬,还有最后一口气,青筋毕露的手僵硬如枯树皮,痉挛了几下再也不动了。瞪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头顶天空,仿佛在无声询问。他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箭会射向他。
兰倾旖面无表情看着落地的死尸,眼底光芒冷而亮。
早在雪蒲林中破阵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不对劲。林子里头分明有人投毒,气味不对,再联想到后半路的风平浪静,两个人精立刻知道明玉山人十有已经遇害,今日这婆罗香只怕拿不到了,即使拿到估计也是假货。
发现不对,两人都有了防备,这个坑出现时兰倾旖本打算出手,可许朝玄的速度比她快,靴子里藏着的天蚕丝锋利纤细,瞬间切进地面形成网罗。她也就省了功夫,等着看戏。
四周风声忽起,余下的刺客知道情况有变,再也顾不得什么稳操胜券,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兵器齐出,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许朝玄站着没动,兰倾旖也没动。
早在三天前,兰倾旖就重新戴上了那张劣质面具,如今仍旧是那张平板僵硬的脸。
风吹起许朝玄乌缎似的发,旗帜般飞扬在半空。
男子的身姿玉树般皎皎,让人想起了远方地平线上,承载了日月流光的巍巍雪山。
明明他目光涣散,但当那双乌黑的眸子扫过来时,所有人都打了个颤,心里萌生出一种清晰的感受他在看我。
那目光是带着轻藐的,如九天之上的飞龙俯视胆敢闯入自己领地的凡人,冷漠、遥远、杀气微微。
兰倾旖负手而立,身姿笔挺如枪,她唇角笑意淡淡,似厌似倦,一双眼睛却明亮,不被血色遮掩,眼神平静而森凉。
她的气质并不引人注目,站在高远尊贵的许朝玄身边,却半分没有被他的气场压下去。
明明知道不合场景,所有看见的人心头还是涌出了“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这样的念头。
兰倾旖压根没有理会刺客,即使他们的刀剑离她要害不过一指距离。
许朝玄的护卫既然在此,会保证她的安全。
她目光缓缓扫过空荡荡的内室。
重箭凌空射来,企图杀她的刺客被射成了蓖麻。
长风浩荡,花香飘扬。许朝玄在深青色墙壁之前,缓缓转身。
他的护卫们,以容闳为首,激动而庄肃地迎上来。容闳于三步之外跪下,重重叩首,“属下保护不力,请主子责罚。”
许朝玄摆手示意他起身。他抬头,迎着阳光,睫毛微微颤动,语气平淡,却自有肃杀沉凝气氛淡淡生,“都杀了吧!”
“是。”
许朝玄微微点点头,离开。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过要活口,也没管过他们的厮杀。
兰倾旖面无表情看着,包围圈渐渐缩小,不断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圈中传出,长长裙裾在鲜血之中逶迤,她脊背笔直,半步不退。
很明显,许朝玄对这些人的来历心中有数,否则灭口不会这么干脆。他不会允许有人挑衅他的威严,哪怕他微笑、慵懒、看似无害,连草根都不介意嚼一嚼。但骨子里,这个男人杀气之烈,绝不下于她。
她目光如电,俯视着下方厮杀人群。很明显这些人是死士,就是不知道是谁麾下的。没有那些人,看样子那些人并不完全听命于这批死士的主人至少目前不。
一队剽悍的护卫走上石阶,在许朝玄身边站下,恭敬垂头回报战果,刀剑上血迹殷然滴落,许朝玄依旧不过淡淡点头。
“收拾干净。”他淡漠吩咐。
兰倾旖目光在眼前这批护卫身上掠过,没发现任何私人标记,感觉这批人比出门时带的那批更优秀更剽悍,她转头看许朝玄,“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前天。”许朝玄也不避讳,淡淡答:“出了内奸的那批是暗卫,这是许家备用的隐卫。他们去年年末被派出去执行其他任务,前天刚刚赶到这来。”
“你家真有钱护卫真多。”兰倾旖叹气。这一批批的,存心想要气死她这个穷鬼吗
许朝玄不答。对这纯粹的女人独有的刻薄挖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吵架是女人的事,他做不来。
兰倾旖特苦大仇深地看了眼底下排排站的护卫,护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啥也不知道听不到。
“多嘴问一句,您打算怎么办”兰倾旖亲切道。
“貌似你才是大夫。”许朝玄提醒她。
“好吧!我懂了。”兰倾旖打住话题。“您现在是打算打道回府吗”
“不然呢”许朝玄反问。
“那啥,我觉得你其实也不算亏。有得必有失,你说是不是”兰倾旖安慰道。
“欠了我的总得还。这局结束还有下局,我伤心什么”许朝玄唇角笑意浅淡,似讽似憎。
“很好。”兰倾旖鼓掌,“有志气。”
“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办火蟾蜍的消息你知道吗”她挑眉,笑意微敛。
“该怎么办怎么办。至于火蟾蜍……”他顿了顿,声音转淡转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没什么好怨的。”
兰倾旖摸着下巴想真赞啊,这小子只要得了机会,前途一定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