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迪少将的话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军士们从高贵鞠礼中清醒过来,洛林的声音又重新萦绕在他们耳边。
事情一下子变得很有趣起来。
入侵者只要名誉,统治者虽战不从,灭国之祸近在眼前,却成了苏丹自导自演的一场灾难。
这么说……米拉尼城堡虽然背弃了人民,却不小心站到了正义的身后?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段本不该被他们知晓的秘辛。
连长粗旷而响亮的号令响了起来:“所有人!收枪,归营!”
迪拉曼王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军士们零零落落转身,对成列,排成行,像不久前那样鱼贯着穿过城门,回去城堡。
“巴沙尔!”
哈萨迪上校怔了一下:“殿下……”
他没能把话说完,事实上这一整次王子的造访他就没说完过一句整话。
这次打断他的是他的兄长哈萨迪少将,少将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
“哈萨迪忠诚的对象只有阿曼人,不是哪一个阿曼人,是阿曼人。”
城堡的门闭合,军士们回到堡内,很快又被约束到不见天的塔楼。
迪拉曼王子不久后也走了,来时孤独一人,归时形单影只。
洛林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孤独的背景。
“海娜。”
海娜默不作声地靠过来。
“这两天和三妹相处得怎么样?”
海娜想了想:“肖三妹和王也的技巧很不同,更隐蔽,和阿萨辛的共通也多,给了我许多启发。”
“有启发就好。”洛林抬手指着迪拉曼消失的方向,“海娜,你盯了大小哈萨迪好几天,在你看来,是两个哈萨迪更像兄弟,还是小哈萨迪和迪拉曼的感情更深?”
“后者。”海娜毫不犹豫地回答,“两个哈萨迪在人后的相处很疏远,就算是一些小事意见也难有一致。”
“就拿我们的事来说,大哈萨迪主张把整个米拉尼交给我们,小哈萨迪则一直摇摆,焚港夜让他痛苦不堪。”
洛林挑挑眉毛:“这些事你从来没告诉我。”
“因为没必要。小哈萨迪在米拉尼堡没有话语权,连普通士兵都敢正面顶撞他的命令。大哈萨迪很坚定,他不止一次说,伊玛目需要钱,里阿曼贫穷,圆堡需要更稳定的收入来养活虔诚的***。”
“看来效忠对象的差异早就让这对兄弟分道扬镳了……”洛林沉吟了一会,“今晚我想在码头旁的石滩请大哈萨迪吃烤驼羔,只需要通知他一个人,但请告诉他,他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他认为需要的人。”
“好。”
……
夜色正浓。
徐徐的海风拨动着石滩上的篝火,近处的瓦尔基里和与她同样美丽的贵妇人并肩轻摇,如少女一二,赏月玩笑。
月色是美的,皎洁的月轮特别大,特别圆,包裹住峭崖上的城堡,寂寞无声。
洛林坐在海边,一个人,时不时听着海涛提起皮囊。
囊里盛着拉图庄园的葡萄酒,突然间换了种喝法,不得不说……和大桶装的烂酒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太奇怪了,明明贵了好多的说……
肉香飘了出来。
馥郁的芳香混合着辛辣与复杂的香料,艾德雷带着水手们烤着驼羔,一下一下转动,让渗出的油脂能滚满整个表面。
烤驼羔是阿曼人钟爱的一道美食,选取几个月大的驼羔,洗净,掏空,腹中塞入羊羔,羊羔里塞鸡,鸡里塞鸽子,辅以见鬼多的各种香料,一层层裹,一把把洒。
只听如此复杂的烹制流程洛林就觉得自己肯定不会爱吃这道菜,但肯定喜欢烹制的流程,拿来待客岂止于佳,简直佳中绝佳。
这道驼羔已经烤了一个多小时,最里头的鸽子行将熟透,梯道上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一道脚步,沉稳有力。
洛林回身把皮囊抛向声音,有人稳稳接住,弹开木塞大口大口灌酒。
“波尔多的拉图,而且是路易十三时期的酒,光照、雨水都是一等。”哈萨迪少将豪迈大笑,“不愧是英格兰的顶级财阀,德雷克先生,我喜欢这酒!”
洛林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哈萨迪将军,你买这条消息花了多少钱?”
哈萨迪豪迈一滞:“……一颗祖母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