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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2 / 2)

“不算太重,右腿股骨骨折,右脚踝骨骨折,右臂挠骨骨折。”陆翔满不在乎地说着,像是念着另个人的病例。

“啊?怎么弄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啊?”小薛大吃惊,忽然明白那些“嘶嘶”声不是什么杂音,那是陆翔疼得倒吸凉气呢。

“没什么,医生说了,我这些都是闭合性骨折,不会感染,等着长好就行了。昨天晚上,我和几个同事吃完饭,骑着摩托回宿舍,有辆摩托从后面追上来,后座上的人用棒子类的东西砸到我头盔上,把我震晕了,也活该我倒霉,那段路右边是刚挖开的要换污水管的大沟,我连车带人栽进去了,我这细胳膊细腿本来就属于易碎品,呵呵。”

“什么倒霉呀,这是有人专门暗算你的!你伤得这么重,应该去报案,把他们抓出来。”

陆翔带着“嘶嘶”的声音笑着说:“上哪里去抓呀?无头案的。算啦,我不是先暗算他们的吗?老子那么干就是为了出口气,现在老子的气也出了,他们的气也出了,扯平了,呵呵。”

小薛没有笑,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锦沧文华楼的自助餐不错,维西尔中港台三家公司的总经理聚在这里还真不容易,用洪钧的话说,两岸三地的他们到了上海依旧是两岸三地的格局,洪钧住在浦东的香格里拉,另两位在浦西,香港人杰弗里住在南京路上的波特曼,而台湾来的则喜欢茂名路上的由日本人管理的花园饭店,他姓陈,是他名字拼音的头两个字母,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洪钧自打认识他,就再也不穿“”牌子的内裤了。

三个人的胃口都不大,吃饱喝足之后话题便转到韦恩即将宣布的大中国区组织结构上来了,韦恩已经宣布在上海建立他的大中国区总部,召集三地的头头脑脑来开会,打算安排洪钧出任大中国区的销售总监,统管中港台三地的市场和销售,杰弗里为大中国区售前支持总监,为大中国区售后和咨询服务总监,三家公司的财务人事和行政都由韦恩亲自掌控。洪钧的地盘虽说名义上大了,可是他去香港台湾并不方便,对那里的团队和市场都不了解,而自己中国区的其他业务都被韦恩收走,新头衔虽说挺好听,实际上他却被降格为中国区的销售总监了。

杰弗里对韦恩这个方案的意见最大,激动得原本就硬的舌头变得更不听使唤,他说:“ !我不懂得北京的生意要怎么做,你不知道怎么搞定香港的客户, 你去不了台湾。’ r!”

相比之下,显得沉稳平静,他不紧不慢地说:“老实讲,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搞成这样子。我们现在的架构蛮好的,说实话,他让我管三个地方的r r,我也蛮头疼的。”痛苦万分地摇了摇头,好像头真的很疼,又说,“的考量是蛮怪的,我乱猜的呵,他或许是担心说,我们三个还都在现在的位子上坐着,他会不放心,他会觉得没有自己的位子。”

杰弗里很不为然:“他不可以这样硬来的啦!他想我们尊重他,他就要先尊重我们的嘛。明天的,我定要杯葛的r!”

回应道:“呵呵,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等等看有没有什么更r点的。”

杰弗里敲着桌面说:“最r的,就是让离开!”

直静静听着的洪钧,笑了下:“把旧的架构打乱了,咱们全成了没头苍蝇,恐怕什么生意也做不成,做不成生意咱们谁也呆不长。不过,只是杯葛还不够,他也不会容许维持现状,咱们得向他提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也说:“杯葛他,逼他离开,都是做个向他宣战的动作,不管谁走,最后总要有人走,搞不好说就是我们走喽,所以最好还是和和气气。”

杰弗里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的主意是和和气气;的主意是要找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你们有没有搞错?即使舒服了,也定不会让我们舒服。我的主意是,趁现在立足未稳,我们就要把他搞掉,不管他提出来什么方案,我们都反对,然后我们起写给r,告诉他我们反对有rr 这个。”

洪钧没想到杰弗里这么有骨气有血性,他本来以为杰弗里和虽然也会对韦恩的做法有些疑虑,但权衡之后仍然是会接受的,因为他们俩都可以方便地往来两岸三地,毕竟提升到大中国区的级别为今后的跳槽创造了更好的条件。

说:“我有听说和r之间搞得很僵这样子,看来r也没打算让做久,如果我们三个能齐心合力,做个反对他的动作,r可能马上会让离开。”

杰弗里掷地有声地表态:“当然啦,我们当然要齐心的啦,要好齐好,要死齐死的啦。”

洪钧被感动了,甚至觉得有些自惭形秽,韦恩的到来对他的打击最大,他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得也最厉害,结果本应最强烈抵制韦恩的他,却在发自内心地想方设法让韦恩安顿下来,洪钧鄙视自己太缺乏斗争精神了,骨子里充斥着逆来顺受的奴性。人在处于逆境的时候是最需要盟友的,如今有这么两位坚强的盟友摆在面前,洪钧当然是不会放过的。

洪钧的斗志被唤醒了,他说:“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我们的反应必须强硬,而且必须致。可不可以这样,明天的我们都不参加,借口公司出了紧急事情得马上飞回去。同时,分别用正式向r提出要求,我们不要联名,要各自写各自发,只明确反对设立rr 这个,不要提的名字。你们看怎么样?”

问:“那下步呢?”

“肯定想分别找我们沟通,我们定要齐心,不能被他各个击破,他如果要见我们,我们继续找各种借口躲掉。只有r召集并亲自到场,才可以开,这个的议题也不能是我们三个的工作安排,而应该是的去留。”洪钧进步强调,“我们要讨论的是该不该设立rr 这个,而不是rr 的架构应该怎么搭。”

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可以,r,你看呢?”

杰弗里显然走神了,把两人的咖啡杯碰了下,像在梦游的杰弗里才被拉了回来,他怔了怔说:“没问题。”

主意已定,三个人便以咖啡代酒,慷慨激昂地模拟了番歃血为盟,共同祝愿着韦恩的早日走人。

走出锦沧文华的大堂,洪钧住得最远,便被另两人推着上了第辆出租车,上了第二辆,车开动后他转过脸从后窗里朝杰弗里挥手,却发现杰弗里已经头钻进了后面的出租车。暗笑,从锦沧文华到箭之遥的波特曼居然还要打车,这帮香港人,每天挤在人满为患的健身房里跑步,难得有安步当车的机会却连这么短的路都不肯走。

从锦沧文华到花园饭店也不远,出租车三拐两拐就到了,下了车,忽然不想马上回房间,而是起了到花园里散步的念头。他绕过水池,沿着草坪外圈的小径悠哉游哉地走着,心里却并不轻松,他在脑子里把刚才商量的事情翻来覆去地琢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扪心自问,新官上任的老板召唤自己前来,自己没有首先和老板好好沟通,却先和老板的另两个下属见面密商对策,自己不正像个犯了次序错误的棋手吗?在职场打拼多年,最深的体会就是切勿硬打硬拼,小心使得万年船。和韦恩彻底翻脸,作为下属能获胜的机会有多大?开弓没有回头箭,明天旦宣战,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刚才的信誓旦旦犹在耳畔,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觉得应该首先和韦恩深谈次,两人以前并不熟悉,如果真的是场较量不可避免,更应该先充分了解对手嘛。

停下脚步伫立良久,自己这么做有没有出卖朋友?是不是意味着背叛?韦恩是老板,和老板做沟通当然不算背叛,他也拿定主意不向韦恩透露他们三人的“阴谋”,只是去探听下韦恩的口风,回来再马上和洪钧杰弗里商量,此举也是对他俩有利的嘛,这么想着,就觉得释然了。

走回花园饭店门口又上了出租车,说了声:“去浦东,雅诗阁。”

雅诗阁是家酒店服务式高级公寓,更适合居家过日子,而不是只住两晚的商务出差,韦恩选择这里,可见他到上海做的打算不只是年半载。司机拉着在浦东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位于工商银行上海分行大楼后面的雅诗阁,边掏着钱包边向雅诗阁的门厅里望去。门厅不大,远比不上普通酒店的大堂气派,但是灯火通明,从外面看得清二楚。刚要转回头,忽然,他看见从门厅左侧的电梯间走出两个人来,个是白人,身材非常高大,眼就认出来了,是韦恩;另个,黄皮肤黑头发,显然是龙的传人,正仰脸和韦恩说话,等他把脸正过来朝向大门,浑身的血液仿佛立刻凝固了,是杰弗里!

司机见迟迟不付账,试探着说:“要不,你把零头去掉好啦。”顿时猛醒过来,眼看着韦恩和杰弗里就要走出大门了,急促地命令道:“快!马上往前开,绕圈再回来。”

司机懵懂中照做了,回头从后窗向后望去,那两人已经走出大门,韦恩站在最上面的台阶上,杰弗里站在下面,把手向斜上方伸着和韦恩握手,韦恩居高临下地把左手搭在杰弗里的肩头,像是巨人在接受侏儒的臣服。

车从雅诗阁楼后的车道绕到西面的街上,让司机把车停在路旁,很快,杰弗里坐的出租车就从旁边驶过,到前方路口向右拐不见了,才对司机说:“走吧,回到门口去。”

车又停在了雅诗阁的台阶前,掏出钞票递给司机说:“不要找了,你先不要走,我休息下再下车。”

惊魂未定的瘫软在后座上,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并不是因为刚才那幕把他紧张成这样,他是在后怕。杰弗里在锦沧文华分手后就直接跑来面见韦恩,他的目的何在是不言而喻的,他向韦恩说了什么也是不言而喻的。不敢去想,如果今天没来见韦恩,而是傻乎乎地按既定方针向韦恩开战,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也不敢去想,如果晚到了哪怕几分钟而错过了刚才那幕,就会自作聪明地仍按刚才想好的套路来探听韦恩的底细,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暗自庆幸,老天保佑啊,自己真是来对了来巧了,杰弗里虽然在时间上占了先机,但和韦恩聊得并不久嘛,而自己来得也不算晚,要想后来居上,只有在面见韦恩时把话说尽把事做绝。

终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推开车门下了车,胸有成竹地迈上了雅诗阁的台阶。

当洪钧在第二天傍晚回到北京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昨日的洪钧,昨日的洪钧仿佛已经被肢解了;同样,昨日的维西尔中国公司也已经成为历史,不复存在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洪钧收到了那封几乎将他彻底击垮的邮件,邮件是韦恩发出来的,发给维西尔中国香港和台湾三家公司的全体员工,宣布了维西尔大中国区新的组织结构:任命杰弗里为维西尔香港和华南区总经理,管理香港和广州两间办公室,所辖区域包括香港广东和广西;任命为维西尔台湾和华东区总经理,管理台北和上海两间办公室,所辖区域包括台湾上海江苏浙江和福建;任命洪钧为维西尔华北区总经理,管理北京办公室,所辖区域为“中国其他省份”,上述任命自即日起生效。

洪钧被无情地出卖了!维西尔中国公司被野蛮地瓜分了!

洪钧在短暂的震惊和愤怒过后,被极度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了。杰弗里觊觎广州办公室已经很久,曾经几次三番地借口两广地区港资企业众多而试图染指那带的市场,并振振有词地说:现在香港已经是中国的部分了,为什么还要分那么清楚?我们谁做都样的啦。由于台湾市场已接近饱和,也多次介入上海和福建的台资项目,对整个华东更是垂涎欲滴。与这两个人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引狼入室,洪钧恨自己如此轻信而铸成大错。

洪钧开始觉得难以置信,如此重大的人事调整,韦恩不可能不和科克打招呼,而科克不仅没有反对,居然也没给自己打电话预警,这让他颇为失落,但慢慢醒悟过来,科克可能正生他的气呢,因为科克已经警告过他不要轻举妄动,而他却把这些告诫抛之脑后,公然拉帮结派和韦恩对着干,还幻想着能得到科克的支持。洪钧越想越窝火,与老板不仅要保持立场致,还要保持步调致,而自己却自作主张地打了第枪,他不理解自己怎么会这么愚蠢。

洪钧拿起房间里的电话,他此刻只想听到个人的声音。

电话里传出的是菲比的声音,洪钧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他说:“是我,在酒店呢,我下午就回北京了。”

菲比喜出望外:“真的啊?太好了,你这次怎么这么乖呀,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洪钧苦笑说:“想北京了。”顿了下,又低沉地说,“想你了。”

菲比立刻觉察出洪钧的异样,忙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洪钧忍了忍,还是决定语带过:“没什么。想你不可以呀?”

“不对,你别装了,你休想瞒得了我,到底怎么了?说嘛。”菲比真急了。

洪钧把仅存的丝气力汇聚起来,简单明了地把在上海发生的事情讲完,奇怪的是,电话里半天没传出菲比的声音,洪钧正要问句,竟听到菲比“咯咯”的笑声,他刚想说菲比没心没肺,菲比说:“这不挺好嘛,嘿嘿,以后你就不会老出差喽。”

洪钧没想到菲比竟然会幸灾乐祸,气哼哼地说:“喂,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如今下子退回到去年这个时候的状态啦,我是辛辛苦苦几十年,夜回到解放前。”

菲比依然开心地说:“去年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好?我天天盼着咱俩能回到年前的样子,我像个跟屁虫似的天到晚跟着你跑,多幸福啊。”

“你就知道这些。好了,这下你如愿以偿了。”洪钧有些生气了。

“本来嘛,不就是地盘比以前小了点管的人比以前少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菲比又轻声补了句,“我们还在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洪钧被菲比感染了,喃喃地说:“真想现在就看到你。”

菲比问:“几点的飞机?”

“1518,正点的话6点20到北京。”

“都赖你,搞突然袭击,我还专门把明天晚上的培训挪到今天晚上来了,结果你却改成今天回来了,那么多人参加的课我怎么再给改回去呀?!”听洪钧没吭声,菲比又小心翼翼地哄着,“你到家等我,啊,培训结束我马上往家跑,我保证。”

航班不是正点到达北京机场的,而是少有地提前了十分钟,洪钧拿好行李,在走出舱门的瞬间,又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向商务舱告别,他料想韦恩不会再允许他坐商务舱了,省钱倒在其次,韦恩是不会放弃羞辱他的机会的。

洪钧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接机的人群走去,像个焦头烂额的败军之将死里逃生地回到大本营,又像个失魂落魄的游子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的家门,他睁大双眼在接机的人群中寻找着,他渴望奇迹的出现,他猜想菲比会突然从人丛中冒出来给他个惊喜,但是,菲比没来。洪钧失望地穿过人群,在大厅里找了个空地站住,向四周张望着,他想再等几分钟,也许菲比正在赶来。他幻想着菲比会突然拍下他的肩膀,或者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但是,这切都只是幻想。十分钟过去了,苦苦等待的结果只是从希望变成失望,又从失望变成绝望。

绝望的洪钧拖着拉杆箱走出机场大厅,阵彻骨的寒风迎面吹来,让他不由得缩紧了脖子,他走到国内到达的出租车等候区,垂头丧气地站在队尾,这时正是航班到达的高峰,等候出租车的人流排出很远,洪钧探头往前看,想判断需要多长时间才轮到自己上车,忽然,他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前面黑压压的队伍中,能看见的都是后背和后脑勺,却有个高挑的女孩扎眼地逆潮流而动,反向站着,脸朝向队尾,洪钧看清了女孩身上的风衣,是紫红色的,他也看清了女孩的脸,那是张他熟悉的笑脸,是菲比!

洪钧向菲比走去,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菲比定还特意回了趟家,因为在菲比的肩头正随风飘动着的,是那条她还从来没舍得戴过的桔黄|色的方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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