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说这宇文宪也是急疯了头,他不先查看一下豆卢氏是否活着,就在那边哭了起来,直到一双苍老的手摸着他脸庞的时候,他才觉醒了过来。
豆卢氏还活着!
“翁氏被人劫走,妾身没用……”豆卢氏说完这几个字一下子昏了过去。
这时,内宅里又6续跑来一队军士,其中有一人正是军医,他给豆卢氏把了把脉,确认她还活着,暗暗松了一口气。
“将军,夫人还活着,只是这伤要赶紧包扎一下。”
宇文宪这才紧张地把豆卢氏放下,只见她后背被人砍了几刀,都深可见骨,不禁又心痛又愤恨道:“贼子,我宇文宪一定要让你挫骨场灰!”
第86章 云涌
宇文宪不愧是一员大将,盛怒之下不缺理智,他马上命上把城门紧闭,进行了全城搜索,但如此连续三天之后,他自己都感到没信心了。
很快,宇文宪之妾翁氏被劫走一事就传到了陈闼的耳朵里,他看着手中的情报,久久不发一言,这个时候,他常规的做法应该是另派一人接替宇文宪的位置,这于情于理,宇文宪自己也定然会理解,可陈闼没有做,什么也没做,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郭云舒自然也知道了这事,他正与方贵仁坐到大厅里喝茶,两人都老关系了,说话自然也比较直接。
“老方,依你看来,这殿下久未动静,他到底啥意思啊。”
方贵仁押了口茶,慢悠悠道:“老郭,殿下虽小,但用人谋事多具深远,此举或许我们应该放长远些看。”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不管?”
“不,管肯定要管,殿下外事全托于你,你也不能让他无家可归吧。”
“唉,现在只希望宇文宪没让殿下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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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的那处不知名的后院,那无戈依然是一袭白衫,半躺着身上在看着手中的一份谍报。
“嗯,此事你处理的不错。吩咐下去,半月之后才发动下一步计划。”
“是是,卑下立即去办。”这个豁然就是那个杂货店的店家,他还是那副卑微的神情,一答完话后退几步,悄声离去。
“先生,我方才发现这个老钟刚刚离去,别是又有什么好事吧,能不能告诉我呀?”小乙一副嘻皮笑脸地从亭子后面绕了过来。
“你啊,这几天让你注意陈闼,你肯定又跑哪儿疯去了吧?”
一说到陈闼,小乙的脸马上拉了下来,一副很气恼的样子。
“别提那人了,根本无法接近。唉。”
“呵呵,看来我们小乙也有办不到的事呀。”
“谁说的!可那人实在可恶,我们还没发现他,他就已经知道我们了。”
“哦?”无戈听到此处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道:“难道他功夫比情报上的更高?”
“先生……”一看无戈又开始忘乎所以,小乙一生气,脚一跺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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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闼一直住在笑春风,而笑嫣然,实际叫卓云凤的那个漂亮女人,一直陪同左右,此时她那双妩媚而暗藏灵气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陈闼。
“有事?”
“殿下似乎并不担心当前的局势?”
“哦,当前有何局势?”
“恕属下直言。”卓云凤起身背手,走了几步道,“殿下当前局势看起来平平稳稳,实则危矣。”
陈闼不置可否,他依然一副平时淡漠的样子。
“殿下依托相国,可谓风声水起,羡煞多少英雄豪杰。可如今内外交困,外有吐谷浑犯边及宁州虎视,内有朝臣非议,恐怕……”
“你的意思是我根基未稳,犹如板上鱼肉乎?”
“属下不敢。”
当前局势陈闼哪能不知,宇文宪可谓是他归家之门,若这个门丢了,那他很可能归家无望,他之前的基业,他的爱妻,他的所有可能都要化为烟云。
他也知道,吐谷浑只是人家的一个棋子,就算把这五千的吐谷浑消灭怠尽,也只是解决表面问题,他的敌人在暗处,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果没法彻底解决,最终定会成为他的恶疾,不治而终。
而宇文宪他只是派人过去慰问,并不作其他安排,这是他在赌,对方如此作派,显然是想要挟宇文宪不战而降,他想看看宇文宪如何处之,也想看看郭云舒高道祥他们在遇到如此危机时如何处之,更想让他的三万将士真正经受战争的彻底洗礼,如此,哪怕他回去之后只剩一万兵马,哪怕更少,他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且起步会更快更稳些。
但这些,是不能为外人所道的,所以,对卓云凤的试探,他并不想解释太多。
“最近有什么消息?”
卓云凤见陈闼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话,也不肯定她的话,微微有些气恼,故意白了他一眼道:“宇文宪全城搜索未有所获,近日开始大练兵。前些时日,你让属下派人跟踪那小孩,均无所获,对方武功及警惕性均在我等之上,所以……”
陈闼眉头皱了皱,宇文宪大练兵估计有所图,该不会把恨发泄到那些吐谷浑蛮子身上吧,如此的话,那南朱提、犍为二郡危矣。而跟踪那木姓小孩的事,他并不是很看好,因为那小孩旁边的侍卫功夫高出他的手下数筹,更何况是卓云凤派去的。
“郭将军那边如何?”
“郭将军已经严密关注西边事态,他正与方、宋二位将军进行调防,把精兵移防西边。”
陈闼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郭云舒也是人老成精,已经领会他的意思了。
陈闼正待问些什么,那房内的小铃铛却是响了起来,虽然小,但以陈闼的灵觉,听来却是大了些。
卓云凤走到一个窗户前,往下看了一眼,转身色迷迷地看着陈闼,直把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笑呵呵道:“殿下,那小孩来了。”
陈闼心中暗暗冷笑,上次找她不得,如今却是送上门来,这次一定要彻底查知她的底细不可。
“你亲自去招待一下。”
卓云凤并未多言,福了一礼,下去安排了。
陈闼好奇,走到刚才卓云凤站的位置,头一探,下面的事物一目了然,原来这里是个望风口,难怪第一次来的时候卓云凤一下子就看到了,原来如此。
卓云凤下去后,她还未说话,那木乙就傲然道:“听说上次与殷将军比武的那个人住这?”
“这位公子说的是哪位?”
“哼,少来这一套,外面人家卖你笑当家的面,我可不认。”木乙面一冷,后面两个侍卫立即往前进了一步,卓云凤不禁退后两步,心中惊惧非常。
“这位公子说的无名无姓,再说,与殷将军比武的人可不少呢。”卓云凤必究见过风浪的人,尽管这小孩身后的两名侍卫功夫高不可测,但如今她有所凭仗,倒也不怎么怕。
木乙虽小,但她的才智却是非一般人可比,她的眼睛转了转,却是笑了出来:“笑当家何必如此。当日那人还请我吃一顿酒,我本想来还请他呢,不料他不在这。那好,告辞。”
话一说完,木乙也未作停留,转身即走,后面两名侍卫如影随身。
楼上的陈闼把下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看这木姓小孩如此激灵,心中不禁暗赞,见他们三人离去,立即从笑春风的后窗跃了出去。
卓云凤急急忙忙进了房间,把门一关,转身刚想擦一下汗,却发现房内空空如也,不见了陈闼。
她愣了一会儿,随即轻呼一口气,口中喊道:“小顺子,提壶茶水来。”
吩咐完,慢吞吞地走到琴案前坐下,哪里看出有刚才的紧张样。
过了一会儿,那小顺子提来茶水,卓云凤的汗已经干了,正待端起茶碗,那后窗轻微地嘭了一声,一道人影急速闪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碗一歪,那碗就掉了下去。
待她定睛一看,这人影不是那陈闼还有谁?此时,他手中正端着一只茶碗,轻轻地往自己的嘴巴里送了送。
“好茶,卓事从真是有心了。”
任卓云凤再好的定力,也不禁俏脸一红,她暗暗咬了咬牙,心道,有这么折腾人的吗,紧张一下,心还没静多久又让人吓了一跳,要不要让人活了?
“哼,堂堂一个皇子,就只知道吓女儿家,何来本事。”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陈闼忽然心情大好,走到案前又倒了一碗,却是递给了卓云凤。
这女人都需要哄一哄,陈闼虽然没有说话,但事实表明,他的行动是有效的,只见卓云凤像散了云朵的太阳一般,满脸娇笑地接过陈闼的茶碗,故意朝他挤了挤眼,就刚才陈闼喝的位置把茶喝了下去。
陈闼脸一烫,不再看她。
卓云凤身在风月场,勾引男人的本领可不止这些,只是她不想叫陈闼看低了,点到就好,只见她咯咯笑了几声,然后正声道:“看殿下神情,此行定然不虚。”
陈闼含笑不语,此行,真的不虚,但还在再进一步。
第87章 刺探
七月的天特别令人烦躁,白天热,晚上躁,到子时过后,时不时还能听到狗叫声,显得那么无力而躁动。
在宁州的东南角,那里有一间很旧的杂货店,往日都是一片漆黑,今日却是破天荒地挂了一盏灯,那灯在风中摇曳不止,在这深夜里显得特别地阴森。
突然,从远处飘来一人,是的,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就会感觉到,这人一身黑衣,犹如风中的叶子一般,随风而动,丝毫不带任何声响,甚至不带任何生命的气息,他就像一个幽灵,如果再着白衣的话,那么,说是鬼灵也有人相信,因为,他的脚根本没着地,直到他到了灯前,那脚才真正与大地接触在一起。
他就这样站着,似乎这条街上的唯一一盏灯给他带来了迷惑,他不知道这盏灯往日就这样挂着,还是说今日刚刚挂上去。但是,仅凭这点疑惑显然无法阻击他的脚步,只见他身体一纵,就地拔高五丈,地面上的房屋结构一览无遗,他直接跨过这个狭长的杂货铺,往后面的三进三出院子里奔去。
尽管是黑夜,但似乎对他并无半点阻碍,他左转右绕并未发现半个人影,此时他躲在一片小竹林后面,正想仔细倾听,突然,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同时传来破空声。
是劲弩!他本能地纵身而起,不料,刚飞起三丈左右,一团乌影从上面急速压下,他灵觉极好,只一瞟的功夫就已经知道,这压下来的东西是一张网,网的四边各有两人把持。
他冷笑一声,暗道,自投罗网莫过如此了,但他们也太小瞧了,仅凭一张网就想留下他?妄想!只听他大喝一声,寒光一闪,就往那网砍去,正在这时,另一拨的劲弩又急速朝他射来,他人在空中,避无可避,眼看箭就在射在他身上,不料,他竟是艺高胆大,刀一收,无比速度地拍落其中一根,这根弩受到一拍,顿了一下,正要往下掉,他借此一踩,身体居然旋转而上,那后面而来的弩箭遇此纷纷落下,上面的网丝丝了两声,竟是破了!一人破网而出,踩着网直扑拉网的四边。
下面伏杀之人一看此形影,暗道要糟,这黑衣人就已经扑到网的西北角,只见刀光一亮,那二人身体已经变成两段,根本不是一合之力。
解决掉天上的阻碍后,另三角他并不管,而是直奔弩箭发射之处,顿时,下面又如羊群里来了只饿狼,没几下,随时惨叫声的迭起,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俱都染成了血色,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这黑衣人才缓缓收起了刀。
他并不着急离去,对方既然知道他要来,这让他极为不解,难不成对方有神鬼莫测之能?既然对方有了防备,那么,他的线索肯定又断了,但他还是不甘心,四处又搜索了一遍,依然毫无所获。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花丛中的一处石亭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从石路上一步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快到石亭时,异变突起,石亭中密密麻麻地射出一排箭,这箭来的快,关键是来的突然,要换成一般高手,此时难逃一劫,但这黑衣人显然功夫非一般可比,他无比迅速地扭了一下身,轻轻松松就避过了一排箭的袭杀。
他在远处再次小心地查看了一下,直到并未发现异状时,才又一次向石亭走去。
石亭里的石桌上有一个箱子,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刚才的箭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他又附身看了看,发现启动开关居然是石路上的石头,如此精巧的设计,可谓鬼斧神工,这让他佩服的同时,也暗暗感到心惊,对方居然算得如此精准,这人到底是何等的存在?
他无心多想,又在石亭里找了找,还是没发现东西,就在他准备走出亭子的时候,那石柱上好像有字!
他走近一看,上书:达州王,招待不周,来日方才。
这黑衣人看到此处,轻轻地把黑巾一摘,不正是那陈闼?
“此人,若不能用,当杀之!”
陈闼仰天一叹,他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他赤虎刀一拔,迅速地与石柱一碰,那火花即飞到一处草丛处,立即燃了起来,他又迅速碰了几下,院子里立即多处起火,如此之后,他才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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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州的东边,那处又是一处同样的宅子,院子里正坐着两人,旁边还站了三人,中间那白衣书生看了看远处的火光,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小看了他。”
那要是高看一些,是不是陈闼就没得玩了?不知道陈闼听到这句话会有何感想,但旁边几人听到这话却是觉得理所当然一般。
“先生,你真是神机妙算啊,不过,看来那陈闼还是跑了嘛。”
“是啊,可惜了我们那处宅子。”
木乙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心道,还宅子呢,你一句话就把宁州军的百号好手断送了,怎么不见你心疼?
“不过,陈闼这把火烧得聪明。”
“你不是心疼你的宅子吗,怎么又夸人家烧得好?”
无戈怜爱地看了看木乙,道:“你想,要是这宅子不烧,那我明天就可以说是殷常胜干得,或者是陈子同干得,你说会怎么样?”
殷常胜和陈子同都是中立军,正是无戈重点拉拢的对象。
“哼,先生怎么就一肚子坏水。我要睡觉了,好困呢。”
看着木乙走后,无戈冷冰冰地对着身后的三人说道:“此次还好我发现的早,不然有何后果你们应该知道。”
三人相互看了看,那开江憨笑道:“先生神算,是我等唐突了,不该带少主去那里,以至让他跟踪。”
“知道就好,不能有下次。”
无戈站了起来,转头吩咐道:“执行下一步计划。”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开江、伤情和杜魂三人当然无权知道,也无法知道,甚至他们都在怀疑,这计划除了他自己外,还能让谁知道?
宇文宪明显瘦了,翁氏的被劫至今没有消息,这反而让他心安了不少,这说明他们是有所图的,越是不着急提出条件,越是条件越大,那么翁氏的安全性就越高,所以他不担心翁氏,而让他瘦的原因是因为日夜练兵。
宇文宪对陈闼是感恩的,他熟读兵书,安能不知礼义廉耻,安能不知那群歹人的用意?对方明显图得是他守得这座城,想以此为要挟,如果真是这样,那些人也太小看他宇文宪了,他小孩没有可以再生,但道义一旦没了,他如何存活于世?
宇文宪拿起一卷古本正要看,外面亲兵报:“禀将军,城外蛮子来下战书。”
下战书?那些蛮子懂什么战书。宇文宪放下书卷,跟着亲兵到了城墙。
这城墙是近期才巩固扩建的,如果当时那蛮子破了越嵩僚郡后直指南朱提郡,那他必然很难守住,那时城墙如同虚设,根本无法防范,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连破两郡,恐怕天下就要震动了,如今城墙新筑,宇文宪根本不怕这五千蛮子硬攻,再说,吐谷浑历来不善攻城,如此一来,只要他硬守不出,那蛮子一点招没有。
说起这吐谷浑,宇文宪还是知道的,在建德五年(公元576年)吐谷浑进犯周国,当时被周国重击,他原以为吐谷浑要休养几年,没想到这个夸吕野心如此之大,这才过两年,又来侵犯陈国了。
“下面蛮子听着,我家将军在此,还不下跪参见!”
宇文宪耳朵一轰,这名亲卫的嗓门也太大了些。
“哈哈,我们可汗乃天下共主,安能向尔等行拜?你等还是早早开城投降,免得我们可汗降怒。”
宇文宪闻之莞尔,他早有耳闻,说是吐谷浑的建制多与中原相同,就是这文字也多以汉语为主,他笑的是,这流利的汉语从这野蛮之人的口中说出,让人听了很是滑稽。
“问他战书在哪,交了赶紧走人。”
“我家将军说了,让你们早早交了狗屁战书,趁早滚回去吃沙子。”
这名亲兵一传完话,城下一骑飞奔而出,只见他边拉弓边喊道:“好叫尔等知晓,我乃大将连满。”言罢,嗖的一声,那箭居然把城墙上的旗杆射穿,其箭尾后面正绑了一块娟布,显然是战书一类的。
这一手端的漂亮,就连宇文宪也暗赞一声,这人在三百步开外还有如此劲力跟准头,不得不说很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