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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2 / 2)

“委员会中已经有个中国人,这就够了。”帕纳维诺整了整花哨的领带,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中国人刚剪掉辫子才几年,他们如何会知晓什么是现代情报行业?

小皮埃尔道:“九人委员会与七人委员会能有什么差别?再加上个人,就会是偶数,这样的结构无法表决。”

宫口贤二暂时没有开口,因为已经用不着他再出言反对,这是老吉格斯第次在委员会中被击败。老丁的死是天赐良机,反对老吉格斯的力量第次在委员会中占据多数。苍天有眼,这完全是神的眷顾。若说还有什么漏洞,就是大皮埃尔,他好色的天性早晚会要了他的命,然而又不能心存侥幸,以为老吉格斯会不知道这件事——大皮埃尔新近勾搭上个大鼓娘,个黑帮头子珍爱的情妇。

老吉格斯心中却想,那个黑帮头子名叫左应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已有两名不肯与他合作的法国白人巡捕死在他的手中,而法租界当局却又拿他没有办法。他知道今天不能表决,也不宜在此威胁大皮埃尔,那是愚蠢的行为,聪明人只干有把握的事。是不是让委员会再少个人,这样力量对比就又改观了。借刀杀人是个美妙的中国计谋,用在大皮埃尔身上挺合适。

老关正在阐述吸收丁少梅的重要性,他的英语全无语法可言,却雄壮得很。

也许除掉宫口贤二比除掉大皮埃尔更有利。老吉格斯觉得,杀人的事再等等,就像丁少梅的事可以等样。小丁只有做出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赢得了市场中大部分成员的尊重,才有可能进入委员会,接他的班。

“前几天,我见到了早年的老师,”宫口贤二知道老吉格斯没有老糊涂,绝不会要求表决,他也不想在这件小事上表决,过分暴露自己的实力。“他教导我说,年轻人是事业的希望,没有后继人才的事业,是无望的事业;而我们这些老人旦不再喜欢年轻人,必然是已经变成老厌物了。”

这话吸引住了众人,调子有些怪。

“委员会吸收年轻人,应该是件好事。但是,吸收什么样的年轻人?这才是最重要的。艾伦必定对此人有过深入的考察,但我们大家却不了解他,也就难免产生疑虑。请原谅,这不是我们对您的不信任,而是此事关系到我们大家的事业,甚至性命,不得不慎重。我们不妨换种方式,找这青年来谈谈,让他做几件事情看看,然后再下结论。如果因为他的事造成委员会的分裂,太不值得。这是我们大家毕生的事业,请珍惜它,拜托了。”宫口贤二俯首行礼,露出光头上的6个戒疤,他少年时当过几天和尚。

老吉格斯带头鼓掌欢呼,宫口贤二笑得极腼腆。场剑拔弩张的争斗转瞬间变成老友聚会般的欢愉。

都是帮子人精。老关恨自己的智力尚不足以猜透两派头领的心事。

宫口贤二的老师就是德川信雄,这条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老吉格斯今天的收获比丁少梅选入委员会更大。

15.左应龙的“宅院”

左应龙的大船霸道地停靠在航道边缘,停就是十几年。由此往东50丈便是著名的三岔河口,海河子牙河与南运河在那里交汇,他的大船,也是他的“宅院”停靠在子牙河这边,夜深的时候,可以清楚地听到南边三条石铁工厂的气锤声,这是他的“催眠曲”。

河道的这段二十几年没挖过泥,这艘运粮槽船就搁浅在岸边的淤泥中,桅杆已丢失多年,船体破旧肮脏,看上去像是随时都可能破碎成块块糟烂的木板,但依然硕大,厚重,威风凛凛,宛若昔年皇家槽运的丰碑。条丈多长的跳板通到岸上,这是上船的唯通道,跳板下漂浮着菜叶烂鞋,还有条死狗,等待着黎明前的潮水将它们带入大海。

肥厚无比的河泥在这天暖似天的春末,懒洋洋地苏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略带酸腐的潮气。这气息被铁工厂的煤烟恋住了,它们纠缠在河道上空丈高下的地方,扭来摆去,蓦地,河北岸香油坊炒芝麻的焦香强行插入进来,意图主宰这段浪漫的舞蹈;照例的看客也来了,两岸大片的草棚中拥出来万道“穷气”,抚手击节地赞叹它们的恋爱之舞。

左应龙向着舱口用力抽了抽鼻子,叫声:“钱味,钱味。没风的天气,我能闻到钱味。”

另外三个人满脸炽热的神情,只盯着他手中的骰子。 “你们闻见了么?”他用仅余中指和拇指的右手敲了敲随时可能散掉的木桌。这残疾是他当河盗时留下的纪念,但并不妨碍他用这只手杀人,尽管眼下他极少亲自动手。

“没有。”对赌的3个船老大都是他的老伙计,家中娶上三四个老婆,养大群小孩,在陆地上盖着大宅子,同样老得分不清自己的年龄。

“他妈的,要不你们怎么发不了财呢!”左应龙啐口浓痰在舱面上,把短烟杆塞在嘴里。着哪门子急,这份心思是越吊越有味,赌钱的味道就在这里边。

4个人都穿着旧的青布裤褂,光脚硬得赛牛蹄,紫棠色的脸上是纵横千百的皱纹。不看桌上整叠的钞票,你多半要误会是4个穷鬼在赌窝头,但这掷的输赢总在几千元,让人心情激荡。

“你是不是让小红宝给抽干了油水,连手上也没了劲道?掷呀!”个老伙计打趣左应龙。

“那小娘们真叫带劲儿。”左应龙用手背蹭了蹭嘴唇。想想那大鼓娘快活的腰身和粉嫩的小屁股,就叫人忍不住垂涎。“这把要是赢了,我上同仁堂买半斤高丽参补补,个晚上干3回,不是吹的。”

他把骰子松松地拢在左手,向手心里吹了口气。这时,他最心爱的弟子二宝下到前舱来,在他耳边轻轻讲了几句。

“让他等着。”

二宝转身又爬上甲板,左应龙用疼爱的目光直望着他出了舱口。这孩子是块好料,心思细,手头硬,出身正路,要不是死了爹娘,怎么能轮到给咱当徒弟?老天待我不薄,却非让我生上群赔钱货,不肯赏个这样体面的儿子。

条木船吱吱呀呀地从航道上经过,往西去了,船上有人用锁呐吹了段《小拜年》。那三人面现喜色,左应龙侧耳细听吹曲的人是否慌张。

这条船从汉沽渔码头过来,载着二百多条大枪和万发子弹,是宫口那小日本鬼子的货,叫他偷偷地送给宝坻县的土匪陈瘸子。条枪的运费他收50块钱,箱子弹300,明天早上就能收进来万多块。这种小生意他原本看不上眼,可日本人来了,大生意不好做,兄弟们也得吃饭。就算把夹带的鸦片也打进去,这晚不过是两三万块的进项,离好日子差得远啦。

“四五六哇!”左应龙没剩下几颗牙的嘴里撒气漏风。3粒骰子在大碗中飞转,他们玩的是“赶老羊”。

俞长春虽说是穷孩子出身,可在船上坐三条腿的凳子仍是不习惯。这间中舱里倒是有把躺椅,那必定是左应龙的坐处,他不便坐。

这种运粮的槽船舱房极大,又宽又长,船底有隔层,没有潮气从水中透过来,倒是个好住处,只是乱糟糟的,若不是八仙桌上方贴着张关老爷的画像,四处东倒西歪地丢着几只木凳,|奇+_+书_网|便全然不像个住家的样子。他心中有事,坐不住,只是绕着东堆西块的杂物乱走,唇边的香烟燎得他眼睛疼。

后舱里有个老妇在哄孩子睡觉,哼唱着本地儿歌,“狼来喽,虎来喽,小宝贝,睡觉喽”,想必是左应龙的家人。前舱传过来的是骰子与瓷碗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左应龙定是在那边赌钱。

二宝从木梯上下来,说声师傅让您等会儿,便拿起本书,就着油灯来读。

这孩子也就十八九岁。俞长春见过他两面,发现他身上具有这种年龄的孩子少有的成熟,穿件白衬衫,黑布裤子,有些学生样,却又不完全像个学生,眼神身段都带着浓重的江湖气。

“二宝你上过学?”

“消防学校,前年毕业,先生。”消防学校召收的多半是江湖人物或军人的子弟。

“没出去找个事由?”有个人聊聊让俞长春心情平静了些,与那个老河盗打交道,他总是紧张得像吃了烟袋油子。

“日本人打过来,交战时我父母起遇难,家里没有人了。师傅把我收留在这,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开过香堂的。”二宝很自豪的样儿,脸上放光。

“原来是位小老大,失敬。”不知这孩子是不是走错了道,但这个年月,为匪为盗也算得是穷人的条生路,俞长春心下感叹。

“令尊是?”他又问。

“他老人家是个袍带。” “袍带”就是袍带混混儿,本地江湖人物中的种,多半有些身家,江湖上也有地位。

俞长春没再言语,静下心来等左应龙,这等便等到天亮。

“又是嘛事?”左应龙河盗叫号似的大嗓门把俞长春惊醒。

“买点儿洋货,您老。”俞长春立刻睡意全无,与这老家伙打交道,不敢有丝轻忽。法币拿出来,好大捆,却没有送过去。“4500克,要正经货,另加500块运费,可得在这儿交货。”

5000元法币被二宝接了过去,丢在桌下的柳条筐里。

“4500克是多少?”左应龙咂嘴皱眉,像是费力地用心在算。二宝在边没言语,眼睛盯住师傅的表情,在努力学习。“有了,行秤9斤,不多不少。”

每次买货这老浑蛋都要弄点花活,好在同样的当只能上回。俞长春勉强笑,道:“是关秤9斤。”

关秤斤是16两,合500克,而行秤斤才9两,差大发了。

“你小子学精了,人太精没好处。”左应龙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仅存的三五颗黑牙。“可另有档子事,你小子还没了结。我正要找你,谁想你送上门来啦。”

什么事?俞长春用眼神询问,心底不住地敲小鼓。这个魔王可不是个心慈面善的主儿。

“我老婆子的娘家侄儿的大舅子前天来求我,说有笔帐他收不上来,是你的该欠。”

糟糕。俞长春知道要坏事。前几日有个吃漂帐的流氓找上他,这小子仨瓜俩枣地从各处兑过来他这两年办报纸的欠帐单子,不单是催讨旧帐,还要吃高额利息,让他给顶了回去。临走那人倒是撂过话,说他是左应龙的亲戚。这下子有得麻烦了。

进门就顶上雷,没说的,只能挺身遮挡,摊上事就不能怕事,本地娃娃得有这股子脾气,俞长春胸中涌动着股豪气,便道:“左爷,天下事码归码,你亲戚那事让他跟我说,不麻烦您老。再者说,我买炸药干嘛用您老猜也猜得着,河有河道,海有海道,您办货我买货,咱们现钱杵儿。您亲戚那儿,事有事在,钱上得闲我必照实码给,可吃喜儿的事就算了。”

这套词是本地孩子该当要会的,但对这老江湖不知道有用没用。

左应龙像个老头儿听小孩子讲大人话,笑不唧的,等俞长春住了嘴,他才道:“就是这几个钱儿吧,我替你把帐清了,谁叫你是个抗日的?老爷子我敬你三分。可你也别想歪了心,到这儿找便宜,要买货,再拿钱来,我半卖半送。”

俞长春不由得急白了脸,舞着长胳膊像是要打人。这钱还是丁少梅给的,他再没处弄钱了,就算是过些日子能弄着钱来买炸药,也晚了三春,运古董的船早就到了日本。他说:“这可不成。”

“你小子找死不是?”左应龙掷了宿骰子,赢了两万多块,眼有些发花。该睡个早觉,下晚去捧小红宝的场,没精神头让小妮子笑话,他对自己说。

16.老洋人的宝藏

俞长春天没亮就来砸门,叫丁少梅对他不大满意,自己是寄住在发了财的仆人家中,再给人家添麻烦就太不懂事了。不过,他讲的事情倒真是叫人烦心,不怪他这么心急火燎的。左应龙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能够帮得上忙?自己离开家乡3年,物是人非了。

“我听说过他,是个坏人,但档案在老吉格斯手里。”雨侬把晨衣裹紧在娇小的身躯上。没梳洗就让丁少梅给叫出来,她的表情有些羞赧。

丁少梅只告诉被骗钱的事,却没讲是用来买什么,甚至他连俞长春也没提,只是打听左应龙这个人。雨侬是个知礼,体贴人的女孩,断不会冒然追问,让他难堪。他深信这点,除非此事与范小青有关。

“我知道得不多,”她说。“他是个帮会头子,但记不得是青帮洪帮,还是什么别的,他的船队遍及全市和四郊,好像北京保定沧州也有产业。坏人身上该有的东西,他都有,但有样值得注意,他是个孝子,这点非常出名。”

“他多大年纪了?父母还在?在什么地方?”

“他母亲还在,父亲是谁没有人知道。老太太现在住在袜子胡同,享清福呢。”

丁少梅心中喜,连声道谢。雨侬提供的消息大有用处。那5000块钱虽然不甚多,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讲,那是抗日经费,不能白白地被人骗去。从另方面讲,要说抗日,江湖人物比学生哥儿管用得多,交交也无妨。

“不是我要管你,只再多讲句。”雨侬有责任让他知道他的处境。“自从你回来,先是吉格斯,后是俞长春,现在又要跟帮会头子联络。老吉格斯是找上你的,我也不反对,你总得干点事解解闷。但那两个人却都极危险,有可能连累你,甚至有性命之忧,你可得想清楚。那左应龙平生杀人无数,你难道也要拉着他抗日不成?”

“雨姐,我有分寸。”他伸手握住雨侬的上臂,轻轻摇动,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体温,脸上是灿烂可爱的小弟弟的表情。“只是那档案?”

“回头我让爹爹给想办法。”

“不了,既然在老吉格斯手里,还是我自己去找他。”与老吉格斯应该常走动,从他身上多挖出点东西来。这老小子,有玩意儿!

老吉格斯的宅子,是所都铎式宫殿与巴洛克钟楼杂揉在起的怪物,从外边看像座四层楼的大宅,底层到二楼的楼梯倒是有条,也挺体面,但是,往上走却出了毛病,里边各楼层上下交错,有十来条狭窄的螺旋楼梯夹道隐藏在出人竟料的地方,数不清的密室夹墙暗门,造就了更多的令人迷惑的角落,甚至有人认为这座楼其实是七层。这是庚子过后的产物,当时洋人叫义和拳吓坏啦,才把家宅造成迷宫。当然,在此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吉格斯自己,有时也会迷路,他也闹不清楚里边究竟有多少个房间。

档案存放在三楼,但范小青却坚称这里是四楼。

“这是左应龙的档案,材料不太多。”范小青把只大号马尼拉信封沿着桌面推过来,珠母色的指甲油亮闪闪的,指甲修剪得珠圆玉润。

“请给我杯茶。”丁少梅将拍纸簿墨水笔准备妥当,只是椅子不大舒服,不知这是几百年前的高背椅,硬得赛石头。

范小青拉了拉墙上的绳子,远处响起阵铃声。她有张极时新的皮转椅,卷帘式的小书桌在丁少梅的侧面。

“我老爸喜欢大桌子大椅子,但那椅子太可怕,简直能咬屁股。”她给他丢过去张软垫,便取出大叠纸张开始分类登记。“这是我唯的工作,替老爸管理档案,每月还有份工钱。”

“你知道的事情定不少。”这可是意外之喜。

“谁会看这些东西?溜眼标题就给它们好大面子。”壶红茶送了上来,炼||乳|砂糖都是上等货。“要喝自己倒。”范小青可不想把男友宠成个日本国式的“大老爷儿们”。

档案中的内容确实不多,手书那份背景材料的人,像是含着块热豆腐,含含糊糊地不敢下结论。要说左应龙在帮,这里没有提他的师门,更不要说是哪门哪脉;说他不在帮,他这五六年就开过十来次山门,新收的徒弟不下百人。最后次开山门是今年的农历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只收下名关门弟子——二宝。

他若不在帮,莫非是个混混儿?可混混儿不开山门呀!

这些材料都有用处,但对他要做的事用处却不大。丁少梅最想要的是在这人身上扒出条缝来,好放出手段来收服他。

当然,丁少梅在内心深处还有另个想法:既然连恶霸混混儿之流都有专卷档案,那么,他爹爹更应该有档案,说不定他自己的档案也藏在楼内某处角落。找到爹爹的档案,也许能找到凶手的线索,至少可以弄清楚他与老吉格斯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这里边必有秘密。

左应龙档案的附件是些剪报,还有几份讲他近来又杀掉了什么人的小报告,没多大价值。只是,登在去年春末的《游戏报》和《庸报》上的两则大幅启事有些意思,这是左应龙替老娘做寿唱堂会的知单,上边二路角儿不少。虽说这是混混儿“飞帖打网”的手段,却有些个门道可寻。丁少梅发觉,雨侬前边提过的这条路子,走走也无妨。不管他是不是个孝子,有老娘在,也算得是给了自己个机会。

但是有节,如何跟帮会混混儿打交道,他没有把握。找本书来瞧瞧?学习学习应该是正道,学生嘛!记得年少时见过本专讲混混儿的书,叫《沽上英雄谱》,评书的本子,说的是咸丰同治年间天津卫混混儿的“英雄”事迹,有趣得紧。

“上后边的楼梯往左拐,第三个门就是图书室。”范小青用手赶了赶丁少梅喷出来的烟雾,道。“我老爸花了好几十年,到处搜罗,有关北京天津的资料,怕没有人比他这儿更多。”

“有《沽上英雄谱》?”

“谁知道呢?我不进那个门。”她在思量,现在已经晚上8点多钟了,丁少梅要是读书读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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