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磕完了头,见皇帝不耐烦的摆手,又急急忙忙的要离开。
可走之前,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到底是硬生生的顿住脚步,撑着上面的死亡注视,从袖中拿出另外一个袋子,道:“皇上,还有这个……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皇帝脸上风雨欲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拿来与朕看看。”
岳州忙的将东西递过去,相较于十分好辨认的乌油弹,这袋子里的东西就格外普通了。
不过一方小小的黄杨木雕刻的牌子,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那繁复的花纹。
皇帝蹙眉看了看,问道:“这牌子可查出源头了么?”
才出了事儿,岳州哪儿能查的出来,现下见皇帝这般,又不敢说实话,只能道:“下官正在查……”
他这话一出,皇帝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善:“那还不快去!”
得了这话,岳州再不敢耽误,告罪之后,便灰溜溜的出了宫。
被夜风一吹,岳州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襟已然尽数湿透了。
岳州抖着手抹了一把汗,复又长叹一口气。
他一直都知道皇帝宠爱长公主更胜于自己的儿女,今夜才算是真的见识了。
说起来,这位公主真是个好命。
先帝老来得女,六十岁上才有了长公主。
她名字里的凰歌,便是取自“有凰来朝,万民踏歌相贺”之意。
自幼如珠如宝的宠着,一岁生辰时,先帝更是将北越最肥沃的封地河阳赐给了她。
北越历经三朝百年,她是唯一一个有封地的公主。
先帝驾崩后,今上登基,对赵凰歌便越发宠爱的没了边界。
毕竟,皇帝如今年逾四十,长公主赵凰歌却才十四。
当今圣上与长公主年岁相差了二十有六,虽说他子嗣凋零,接连三四个孩子都夭折,如今只唯有一个四皇子还在人世,病歪歪的养着。可若是其他子嗣们还活着,最大的儿子都要比赵凰歌大了四五岁。
也正是因此,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皆是任由她予取予求。
可如今,这样一个祖宗,竟然在自己守卫的时候出了差错,皇帝没直接要了他的脑袋,他都得跪谢皇恩了!
念及此,岳州又觉得自己格外命大。
不管如何,有了国师这个疑似罪魁祸首,虽然皇帝现下心疼长公主,还没想起来理会他,可等到回头秋后算账的时候,有国师顶雷,他的处境必然会好很多!
岳州一路想着一路前行,不妨却险些撞上了人。
他正处在劫后余生的庆幸里,下意识便蹙眉道:“你这……”
只是话未说完,他却猛地站定了身子,声音里也多出几分谦卑来:“孙大人,您怎么来了?”
孙诚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虽不算他的顶头上司,可他却是对方的半个学生。
他一面说着,一面悄然观察对方。
雨势不大,孙诚的衣服却已然湿透了,他未着官服,形容有些狼狈。一张容长脸上写满了冷肃,稀疏的眉毛拧在一起,眉头紧紧皱成了川字,在这夜色里,显得越发神情凝重。
因管着偌大的五城兵马司,孙诚寻常也鲜少有笑模样,可现下这状态,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儿。
岳州心中想着,倒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惨状,状似不经意道:“下官才从皇上那儿出来,他心情不大好,您待会留神些。”
闻言,孙诚只微微颔首,道:“本官知道了,你不用当值?”
他原本走得急,这会儿岳州挡着路,他便停下了脚步,只是神情依旧难看。
见对方显然没有跟他交流的欲望,岳州也知多半是套不出什么话,便十分识趣的侧身,给对方让出了位置:“正要当值,大人快去吧,莫要耽误了事情。”
待得孙诚急匆匆的去了,岳州的笑容却渐渐地淡了下来。
大半夜的,五城兵马司进宫,为的是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