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回去的时候,周冰不在。
他仰头坐在沙发上,两指捏在眉心处,似有些疲惫。
陈阿姨出来告诉他,周冰下午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周城给她敲了电话过去,却是没人接听,他起身往二楼走去,进了周冰卧室。
房间是典型的欧式风格,镂空印花窗,吊顶琉璃灯,挂帐软床。床脚有一个火盆,绕有余烟,他几步迈过去,视线落在残余的照片上,脸沉了下来。
周城给周冰发了个信息过去,“地点。”他这么说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了,问得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不一会儿,手机上传来信息,“半城天台。”
周城迅速下楼,开车一路疾驰到酒店,夜空暗得深沉,漫天乌云,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他将电梯一路按到最高层,出来后又步上楼梯,穿过铁门,一眼便见到天台中央醉酒的周冰。
小巧的玻璃桌上堆满瓶瓶罐罐的酒瓶,坐在桌边的女人近似疯狂,一杯接一杯猛灌酒,液体洒了一身。
他走过去,一把按住她举着的高脚杯,又把那些瓶瓶罐罐拨开来,手搭在周冰的椅背上,一把拉离了那张桌子,动作生猛,差点将周冰从椅子上掀下来。
“照片我看到了。”只这一句话却让周冰失了心神,呆呆地定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照片虽然只有一角,却足够他做出推测,周冰在这七年里为周家做了太多牺牲。
周父周母事业心重,一心想把周家的生意做成全球负有盛名的企业,七年前他们周家已经看到了曙光,却因为周城的事件一落千丈,从前的死对头更是落井下石,周家一下子掉到谷底,不复辉煌。
二老去了国外后,更是将国内的事全部压在周冰一人身上。
周冰一向听父母的话,但即便只是保住国内的产业也让她心力交瘁,比之周城,她在这方面的天赋远远不够,商场上的黑暗让她有时不得不做出一些残忍的选择,而女人做出的最狠最无奈最有效的选择便是出卖*,尽管目的达到了,但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承受的。
周冰自言自语道:“江陵看到了我和别人上床的照片,他离开了我。”她忽地狠狠掀开桌子,尖锐地破碎声璇进哀泣声中,“我不想这样……”
江陵是周冰的男朋友,两人的感情一直平顺,却在今天一下子决裂,当真世事无常。
周城伸手去抚她的背,满眼尽是沉痛,他微微开口,如有石子哽在咽喉里般难以出口,“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周冰闭着眼直摇头,碎屑的发丝疯狂摇摆,她突然睁开眼睛,抓着周城的双肩厉声道:“是那个女人,全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如果不是她,周家不会变成这样子,我也就不用……”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是沈青因的名字一直被她咬牙切齿地含着,“那个狠毒的女人,是她骗了你,又做假证,是她……”
周冰满脸泪水,哭化了妆容,狰狞如魔煞,又悲哀如受刑的怨魂,“这个女人要是不出现的话,我们都会好好的,现在江陵知道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了……”她昂头,声音颤栗,神情悲哀,“哥,我好痛,我的心好痛,快要痛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周城看她表情痛苦,忍不住重复道,没人知道他心里存了多少愧疚,又转为多少恨。
周冰一把推开周城,大声痛嚎,“你怎么会知道,哦,对,你喜欢赵雯,你喜欢的吧?否则不会想和她结婚。”
周城没有回答,狭长的双眸冷眼看周冰发酒疯,眼底猝然闪过的痛意落在周冰眼里,却被她当成无言的默认,于是又哭哭笑笑地喊着,“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消失了,你是不是很心痛,就是这样的感觉,哥,你明白吗?就是这种感觉,心爱之人离你而去的感觉。”
她双手掩面蹲下去,泪水顺着指缝肆意流泻,声音像撕裂的布匹,每一声都那么撕心裂肺,“哥,你要替我报仇,替我报仇,不要让那个女人好过,要把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偿还到她身上。”
周城平息,转眼望向远处万家灯火,大掌抚在周冰背上,顺着她的气,安慰道:“好,我一定给你报仇,一定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加倍痛苦,我们回去好不好……”
周冰并没有马上回话,只静静地哭了一阵子,才哽咽着回答了一个好字。
在这城市繁荣的高楼,有人将沈青因这个名字辗转反复念了千万遍,每一遍都带着千刀万剐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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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城比往常更早地去了公司。到八点半上班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他这才停下手中的工作,起了身,面朝落地大窗,望进城市的朦胧,声音沙哑如初晨的云雾,飘渺不定,“进来。”
门一开一合之间进来一男士,西装剪裁得体,衬得整个人修长有力,配上温柔缱淃的眉眼,更是别有一番风流。
“周总,您要的资料。”
周城没有转过头,只伸出手,指着墙上的一块空板处,“把里面的照片钉在那边。”话语没有温度,连背影都那么冷漠。
过了一会儿才回头望去,本是洁白如羽的墙壁已被三张男人的照片占据着,最小的只有二十出头,最大的却是有四十好几,长相自是不评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