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帝都的前一天，杨澜被召进了皇宫，是李珩想跟她再见一面。
杨澜自然不想去，但皇命难违，却不得不去。
李珩在寝宫的偏殿摆了一桌酒宴，早已等候多时，杨澜踏步走进，与他相对视的一瞬间，记忆又回到多年前。
那时候他们虽然是君臣，可相处时却更似好友，纯粹而简单，生活都是美好的，可现而今，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彼此心里都有了不可消灭的隔阂与芥蒂，对视之时，眼中竟满是戒备。
她不由心下叹了口气，真是世事无常。
“民女杨澜参见皇上。”
“不必这么多礼，快过来坐吧。”李珩冲她微微一笑，亲自为她倒上果酒。
杨澜也不客气，快步过去落了座，望着面前琉璃盏中的佳酿，笑道：“好久都没喝到这么好的果酒了，今日得多饮几杯，只是不知道这酒烈不烈，要是喝醉了可不好。”
“醉了又何妨？”李珩故意说道，“大可以直接住在这里便是。”
“额……”杨澜被他吓了一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皇上你……”
李珩却忽然摆了摆手，大笑两声，道：“朕是跟你开玩笑的，别这么紧张。”
“这酒闻着香，但没什么后劲，可以多喝一些，肯定不会醉的。”
“那就好。”杨澜拍拍自己的胸口，似乎大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为酒，还是为人。
喝了两口后，她搁下酒盏，笑问：“不知皇上今日叫我来，是为何事？”
李珩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几乎不曾离开过，眼中藏着不舍与无奈。
“也没什么，就是知道你要走了，想给你践个行。”
“多谢皇上一片心意，杨澜感激不尽。”杨澜自行倒满酒，举起酒盏道：“这一盏酒，我敬你。”
李珩没有动，落寞道：“朕哪里受得起你这个‘敬’字？不说我从前对不住你，连你们整个杨家，也是朕毁掉的，朕亏欠你们太多。”
“丞相忠心耿耿，一心为国，朕却一直将他视作眼中钉，几次三番要杀他，现在他不在了，朕就是想做出补偿，也无处去寻，朕很后悔。”
杨澜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会听到这番话从李珩嘴里说出来，她还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说“后悔”两个字呢。
“我爹，确实受了很多委屈，也死的很惨，但他毕生心愿，就是为国效忠，保护百姓，在生之时，他做到了，既没辜负先帝，也没令自己失望，他这一生可说是没有遗憾的，我想，他走之时，心里早已经没有怨念了。”
“所以，皇上没必要再将过往记在心里，也是时候向前看往前走了，皇上要真是想补偿，那就好好治国吧，我爹要是能看见皇上把大荣治理得越来越强，一定会很欣慰。”
听完这番话，李珩怔怔愣住，半晌才道：“你就不恨朕吗？”
“没什么好恨的，我知道皇上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以前的种种，其实可以谅解。”杨澜表现出大度的一面。
并非她真的不怪这个人了，而是事过境迁，早已没了这个必要，与其再揪着往事不放，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放下。
再说，爹都不责怪李珩了，她有什么资格怪？
“你当真如此觉得？”李珩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些许光。
见杨澜点头，便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激动道：“谢谢你，这样安慰朕。”
杨澜吃了一惊，连忙将手抽离，回想起以前被逼嫁给他的事，还是有些惊慌。
李珩也明白，是自己对不起她，现在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全是自己的过错，怪不得她。
“这里都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菜，朕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不知是否现在还符合你的口味？”他开始转移话题。
杨澜也没有多想，拿了筷子，开始吃。
然而，他们终究回不到过去了，这一顿饭吃得既沉闷又压抑，空气仿佛都要结冰了，杨澜压根没有食欲，只稍微吃了些，便说饱了。
“多谢皇上款待，杨澜受宠若惊，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李珩知道，她其实早就想走了，也不好再留，于是起身相送，到了门口，他忽然又拉住杨澜的手臂，低声道：“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杨澜还没反应过来，边见对方凑了过来，在她耳边道：“你爹其实是我的亲哥哥，你我，乃是叔侄。”
闻言，杨澜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看着面前的人，努力找出他开玩笑的痕迹，可他分明一本正经，神情严肃，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