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枯茗瞥了一眼阿南,发现他的嘴唇竟已发紫。不行,不能放弃。又是用左手奋力一掷,这次石块总算没有落回,她紧了紧绳子,好像拽不动了。
应该可以了。枯茗如是想,转身想要背起阿南。她半蹲下,将他的双臂环上自己的脖子。枯茗勉强直起身子,才发现看似瘦弱的他,身量却也不轻。确定背稳了,她喘着气,嘱咐道,“阿南,你要抱紧,不能松手。”也不管他听没听见。
“不……行,阿茗,快……放我下来。”昏睡许久的阿南意识到了什么,虚弱地回应道。
枯茗没有理他,主动忽略了那句话。她听出了阿南口中的虚弱,强硬地命令道,“你的命上一次是我叔父救的,就是我枯家的。绝不许你随便死掉。”然后用及不敏捷的动作,开始攀登崖壁。
窄窄的布条,艰难地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
枯茗手脚并用,手抓紧布条,脚登着崖壁,手肘也努力紧贴着泥土。凸出的石块,磕着她的嫩肉,她也装作毫无知觉。
就算是枯茗一个人,要做这件事也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此时还背着一个阿南。她每向上挪动一寸,总会不自觉滑下一些。手因为紧缠着布条,被布条毫无怜惜地勒出了一道血印,身体也因紧贴着崖壁,被崖壁上凸出的尖锐石块划伤。当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几乎用光了所有气力。
“阿茗,求……求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不行的。”阿南的声音又微弱了几分。
“闭嘴。”枯茗吃力地吐出两个字,依旧不放弃,努力向上挪去。
一寸又一寸,后面的泥土侵了少许枯茗的血液,鲜艳得更加惨目。
很快就可以爬上地面了,只差一只手的距离,枯茗暗自衡量着,不禁欣喜,总算没有白费力气。悬挂下崖壁一端的布条因为与地面频繁地刮擦,眼看就要断了,“哧……哧……”在寂静的林中,撕裂的声音清晰可辨,枯茗手疾眼快,伸手要抓住断裂的布条,却也只在布条上留下一些血渍,没能抓住。俩人快速地向下坠去,一切的努力,瞬时化为了虚无。
她想到了叔父,想到了兰吟,想到了阿南,想到了小猫啾啾,想到了藕粉团子,想到了“天涯倦客”,想到了林子里的桃花,想到了还没有酿成的桃花酒……所有片段在她的脑海里一一快速闪过……
却在此时,一道白绫迅速出击,缠住了他俩下落的身躯,将他们双双带回地面。
黑色充满了她的眼睛,是天黑了吗?枯茗感觉到自己落到了地面,却没有预知的疼痛感。一张妖媚而又陌生的脸随后映入了她的眼帘。自己是被救了吗?应该是的吧。她想站起来看看阿南,却体力不支地滑下,“谢……谢谢……阿南……”惨白的唇瓣轻张,吐出几字,然后安心地昏睡过去。
“呵呵。”男子没有温度地轻声一笑,露出诡异的笑容,“不要谢我,我已经看了很久。本是不打算出手的,诶……还是心软了。”然后将阿南扛在背上,抱起枯茗,快步离开了林子。
兰吟带着枯良容寻来的时候,看见了遗留在地上半段沾有血渍的布条,吓得三魂没了七魄。那是枯茗身上的料子。枯良容立马遣人在周围找寻,只得了条白绫,却让他顿时心安不少。
当枯茗醒来的时候,斜阳正从窗子里射进来。她抬手想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却牵动了手上的伤,引发了一阵刺痛。差点忘了,手上还有伤呢。仔细一看,左右手都已经被包成了粽子,团团的白布,醒目得刺眼。身上原本穿着的都是泥巴的衣裳也换成了一套水蓝色的男装,只是因为宽大,显得特别不合身。
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说不出的难受。艰难地直起身子,“嘶……”枯茗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屋外的晚霞正好,暖暖的,撒了一地的金色。院子里一株新抽芽的杨柳,在晚风中摇曳着不算动人的身姿。妩媚的倒影,似一幅落寞的画卷,是一种无影成双的寂寞。
同垂柳一般,落寞地独坐在阶前的人,着一身玄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外罩一件薄薄的紫袖蓝领宽襟衫,借着落日的余晖,正姿态闲雅地擦拭着伴他久经风霜的银剑。见如此景致,枯茗觉得宛如落入画中,想与落日一同沉醉,竟也忘记了身上疼得难以形容的伤口。
上官徵羽轻饮了一口坛子里的酒,又把剩余的酒尽倒在了剑身上。轻柔地拂过剑身,珍爱得,仿佛在抚摸自己的爱人。修长的指尖滑过银剑,所过之处,闪耀着异样的光亮。这剑好似也会饮酒。
“这是把灵剑。”枯茗不由自主地赞叹。
那玄衣男子侧身一笑,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金色染红了他半边的脸庞,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枯茗满脑子搜寻着能用来形容他的词语,到后来不过是寥寥“惊为天人”四字。怎么男子也可生得如此好看。
再走近些,便更清楚地闻见了桃花独有的香气,既不浓郁,也不平淡。这院中未栽有桃树,何来的香气?
正纳闷着,一壶酒递到了枯茗的面前。用“粽子”手掀开满是沙壤的盖子,浓郁的酒香瞬时而至,正是心中期待已久的桃花酒。那日上官徵羽上九龙山,便是为取回三年前与友人一同酿制的桃花酒,顺便再取些桃花新酿。至于搭救枯茗,纯属顺便的顺便。
“去吧,在隔壁。”心知她挂念着,上官徵羽侧头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坐在床畔,看着阿南瘦削的脸庞,因为伤痛的折磨,愈加凹陷。双眸依旧紧闭着,苍白的唇瓣紧紧抿着,失去了拥有血色的红润。露在外面的手掌冰凉,千年寒冰也不过如此了。枯茗小心地把手塞回被窝,掖了掖被角,露出担忧的神情。
“还没醒!”上官徵羽进来,看着依旧昏迷的阿南有些挫败。只是蛇毒应该不至于吧。再没多说什么,扔下一个紫色的锦袋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