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搬过一张板凳,请马腾空坐了,道:“先前听道长讲叙前辈的光辉事迹,令人好生迷醉,惜乎虎头蛇尾,吊人胃口。”
马腾空知他意在为白惊天与柳青青拖延时间,虽则迟恐有变,可白惊天人既中毒,又陷重围,却也不争这一时半会。反是眼前这少年,若是那三家中的门人弟子,往后江湖上议论起来,倒是一个有力的见证。
马腾空爽然道:“擂台后的事,与白总镖头所言,虽然略有出入,倒也大致无二。”他但凡提及白惊天,句句不离“总镖头”,自是要将失镖之责,紧紧与他连在一起。
齐天道:“不知陈盟主,后来下落何从?”马腾空脸色一变,目中充满警惕,冷冰冰的道:“此我会中机密,公子乃是外人,还恕贫道不便道来。”
齐天游目往“武林道”诸人望去,只见神色均不自然,他心中疑窦丛生,自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道:“想‘武林道’秉持公正,与白大侠行侠仗义,两者之间可谓相得益彰。”
马腾空道:“白总镖头早年任侠,颇干了一番好事,我‘武林道’上下,那是敬佩的很,可南橘北枳,孰料……”他说起前事,怒气上冲,待要斥其“狗贼”,终是自持身份,向韩风月道:“三爷你口才便利,还有劳代述。”
韩风月到来之后,得人告知始末,与马腾空一般心思,对齐天的出身,俱都大为看重。他见马腾空盛怒难抑,也怕他言词尖锐,撕破了脸皮,接过道:“五十年前陈……公子率领群豪,历经大小二十余役,攻破‘黄泉阁’的总舵,迫使龙人武签下‘阴山条约’。其中约法三章,第一条:凡‘黄泉阁’中人,自条约签订日起,五十年内不得踏足中原。去年十月初三,既是期满之日,也乃我‘武林道’五十周年之庆。是以全国各地的弟兄,大多赶往参加贺典。”他说到这里,胸口起伏,温和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悲愤之色:“谁知便在那日,‘武林道’二十五处分舵,被人夷为平地,数百留守的弟兄死于非命。”
齐天惊道:“如此惨剧,在下浪迹江湖,也有一段时日,为何从未听闻?”韩风月道:“此事对‘武林道’的颜面,说来多有椓毁,是未对外通报。”
齐天“哦”了一声。韩风月续道:“事后经盟主提议,全盟附议通过,遂将用作重建廿五处分舵,以及抚恤遇难弟兄家属,共计五十八万两纹银,一并委托给‘中原镖局’押送。谁知方至京师,一干护镖之人,全部被人迷昏,五十八万两镖银不翼而飞,连着押运的总镖头,也都下落不明……”
一个性子火爆的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他人见开了先河,纷纷加入其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却多是“见利忘义,禽兽不如”,“欺世盗名,卑鄙无耻”之类的陈词滥调,殊无新意。马腾空与韩风月虽然没有跟着起哄,想来心下一般认同,是以谁也未加制止。
齐天心头一片迷惘,想白惊天豪侠仗义,可谓自己生平所见一等一的好汉,要说他监守自盗,实是万难置信;待要不信,群情激愤,又不似有假。他恍惚中,只听骂声渐低,一个暗哑的嗓音唤道:“小兄弟,烦请过来一叙。”
齐天茫然望去,见是白惊天,当下收束心神,走近前去。白惊天握住他双手道:“小兄弟,古人常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惜乎时日有限,不能永夜相谈,让人好生惆怅。”
齐天听他言词真挚,不禁油然动容。白惊天肃然道:“今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小兄弟成全。”他不说“还望”,而用“还请”,内心的迫切由此可见一斑。
齐天心念一动,说道:“但凡齐天力所能及,自当不遗余力。”白惊天听他模棱两可,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在他刚毅的脸上看来,别有一股英雄末路的凄凉。
“许是俺自作多情,可还是想拜托你……”白惊天指着关雎雎与柳青青道:“她俩一介女流,举目无亲,我……我……”他心情激荡,连“我”了几声,虽然难以成说,其中托付之意,可谓呼之欲出。
关雎雎又羞又急,当场关头,自己若不吱声,不免有默认之嫌,她待要拒绝,苦于嗓子如堵,全身忽冷忽热,直如热锅上的蚂蚁。柳青青虽与白惊天聚少离多,知之却是极稔,听他语气凄凉,毫无生气,头中恐惧,手脚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