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回想韩风月的那番说词,倘若对方真是大奸大恶之徒,无耻无义之辈,那么自己不仅善恶不明,而且助纣为虐;再者自己出门在外,只为了却祖母遗愿,然而人海茫茫,已是毫无头绪,再无端多出两个女人的累赘,只怕更要焦头烂额。
忽然一阵疾风从窗口吹来,卷起一物刮在他脸上。齐天抓来一看,却是一张二十两面额的银票,正是先前白惊天所赠。他胸口一暖,热血上涌,脱口说道:“白大侠放心,但使齐天一口气在,定自保得两位姑娘平安周全。”
白惊天欣喜若狂,从怀里摸出一本油纸包裹的物什,压低声音道:“小兄弟,这是俺师传的‘奔雷手’,日后你行走江湖,习之也可多层凭仗。”不待人家推许,径自道:“若无兴趣,不妨代为传授,总之勿使我师门一脉的传承断绝我手。”
白惊天将油纸包径往齐天怀里一塞,回过头去,目光缓缓从青青脸上滑过。他嗫嚅半响,终于欲言又止,走到关雎雎面前,心神恍惚,视线模糊,一霎间时光仿佛倒回了十几年:那时自己正和关中天青梅煮酒,品论天下英雄,忽然雎雎满头大汗的跑来,说鸡毛毽子踢上亭顶,央求自己去取……
白惊天伸出手去,待要如当年一般,给她拭擦额头的汗水,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他头脑一凉,蓦地惊觉,当年那个小女孩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当年青梅煮酒的那个人却已化土化尘,黯然道:“雎雎,你用的可是‘君子恶’?你白叔叔一生亏欠你爹爹良多,能够死在他的独门秘药下,也算得偿所愿。”说完折向马腾空。
“武林道”诸人见他脚步飘浮,显然中毒甚深,然而“雷神”威名之下,途经之处,仍然纷纷退开数步,凝神戒备。
马腾空心中也不由微微惊惧,可他爱惜羽毛,却不便退,冷哼一声道:“那批镖银的去向,白总镖头是宁死不说了?”
白惊天嗓子嘶哑,语气低沉:“白某有亏职守,不敢祈求道长的原谅。只是那批镖银,早被散做他用。”
在场的“武林道”诸人,虽对白惊天为人齿冷,可知其言出如山,却是从无绝无虚假。好些人咬牙切齿,直恨不得扑上前去,生食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白惊天环视众人,缓缓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白某言尽如此,诸位听与不听,悉由尊便。”说着深吸口气,强提一缕内息,疾往心脉涌去。仿佛有流星划过脑海,映着所有幽暗的往事一一闪现,只觉人生虽然乏味,却也不枉此生。他嘴角露出一丝欣然的笑,身子向后轰然倒去。
齐天急声道:“白大侠。”发足奔去,见他倒在地上,虎目紧闭,唇角溢出血丝,他心头一沉,往对方鼻端探去,触手鼻息全无,显已气绝而亡。
马腾空打眼一瞧,便知白惊天自断心脉,就算华驼再生,怕也回天乏术,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由脸如死灰。他目光往随行众人脸上扫去,只见有的懊恼,有的叹息,有的恻然,有的兀自愤愤不平,俱都黯然一片。
关雎雎眼见不共戴天的仇人终于恶有恶报,心中本该慰怀,然而想起生前种种维护关爱之处,也不禁怅然若失。
青青缓缓走上前去,每一步踏在结实的地上,全身虚飘,仿佛行走在云端一般。她心中空洞,脑海混沌,直是酒醒帘幕低垂,梦后楼台高锁,浑不知此身何地,今夕何夕?
青青蹲下身子,摩挲着白惊天的脸颊,俨然便是当年在画舫上,听着自己琴音安然入睡的模样。她另一只手微微摇晃着白惊天手臂,轻轻唤道:“白大哥,你醒醒,醒醒了。”
,齐天抹泪揉眵的道:“青青姑娘,白大侠已经死了。”青青心神一震,定睛望去,蓦地惊觉这一回白大哥不是睡着,而是死了。一股悲伤哀痛,猛地兜上心头,扑倒在白惊天尸体上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