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容貌,为了保驻不老,可谓是煞费苦心。这几十年来天材地宝,也不知消耗多少?她抚摸着脸,佯叹道:“这世间那有什么青青永驻,有的只是韶华易逝,红颜易凋!”
齐天叹道:“晚辈以往读史,读到美人迟暮时,也常常如此感慨,不过今日见到前辈芳颜,才知古人诚我。若非在下得知今天乃前辈的期颐寿诞,定要以为是不惑之年的寿喜。”
花弄影笑道:“小鬼油嘴滑舌,老身一百岁的人,那有这么年轻,这可不是骗人?”他话虽说人家骗人,自已笑得合不拢嘴,显然信以为真。
花展插口道:“这叫旁观者清。孙儿平时说来,您老人家以为是骗你,但小兄弟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实诚的读书人,自然不会说谎。”向齐天道:“小兄弟只要能洗得清他两位的嫌疑,老祖宗言出必行,无论小兄弟身患何疾,自会尽力帮你医治。”他对常氏兄弟不待见,连带齐天其实也殊无好感,待见他逗得花弄影开怀大笑,在他心里便陡然亲近起来。
常氏兄弟眼巴巴的望着齐天,目中充满祈求。齐天暗叹口气道:“此事还请两位前辈暂先回避。”
常氏兄弟二话不说,纵身跃上头顶的横梁。花弄影似是见怪不怪,视若无堵。花展皱了皱眉,只是老祖宗没有发话,他虽然身为春风亭亭主,在武林中人人敬重,可在花弄影面前,却不过一个辈份低微的晚辈,自不敢有何异议。
齐天将地上的雕像装进锦盒,包好道:“还请前辈派人查下,来宾中可有一个叫赵四的人,要有的话,麻烦将他请来,晚辈有几句话用。”料想赵四虽在狼山惊吓而逃,只为避开黑无数,既然千里迢迢赶来祝寿,自不会轻易离去。
花展随即吩咐身后那名长相和他相似的中年人。那中年应命而去,过了一会,领了一名大汉过来,正是赵四。
那赵四不知何事,一路上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已贺礼被人顺去,主家查了礼单,没有自已的随礼,唤来责罪。
花展咳了一声道:“赵爷,老夫有位朋友,有点事想问下你。”赵四听不是责罪,顿时放下心来,连连点头。
齐天拱手说道:“赵爷有礼了。”赵四在之前在的遭遇,齐天在车厢里没有出来,他虽不认识,可花展既说是其朋友,能做春风亭主朋友的人,这天下可不太多,无一不是身份高贵、大有名望的人。
赵四连忙回礼道:“公子好?”齐天道:“在下有几句话,想代花前辈问问赵爷,花前辈不喜多话,赵爷只须回答是或不是。”他怕赵四说多了露出马脚,于是扯过花展的虎皮当大旗。
赵四点头道:“赵某知会。公子请问,赵某自当知无不言。”齐天从身后拿出包裹问:“这包裹赵爷是否认识?”
赵四吃了一惊,随即露出疑惑的表情,想到人家之前所说,只得道:“是。”
齐天道:“这包裹蓝色底料,镶着云边,中间刺绣寿星献桃,如此特别,赵爷想来不会认错?”
赵四连连点头。齐天又道:“那这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是赵爷的寿礼?”赵四本要回答说:“被人偷去”,想起人家之前的告诫,花前辈不喜多言,只得忍住道:“是的。”
齐天道:“谢谢赵爷的寿礼,在下问题问完了。”花展突然冷冷的道:“赵爷可知里面是何寿礼?”
赵四顿时满头大汗,见花展盯着自已,眼神凌厉,只道自已的事情败露,连忙道:“这礼本是‘情公子’季月的,赵某在半山遇见,听他言语对花前辈不敬,就想着给他一点教训,来了一个偷天换日。赵某虽是偷儿,平时顺手牵羊,一直禀遵‘盗亦有道’,从没犯过大恶。”
花展脸色稍霁,冷笑道:“若非如此,只怕赵爷也活不到现在。”挥了挥手道:“没你事,去吧!”像他们武林中人,只要不奸淫掳掠,三百六十行,倒不存在谁看不起谁。
赵四诺诺的退了下去。常氏兄弟从梁上跃下。花弄影冷笑道:“老身还以为两个老鬼这么有心,原来干起‘梁上君子’的勾当,借花献佛。”语气中的忿怒,反而不消反涨。
齐天道:“两位常前辈看赵爷妙手空空,就给来了一个黄雀在后,意在罚戒,让其知道人外有人,希望将来有所收敛,可谓一片苦心。晚辈三人本有特备寿礼,可两位前辈看见雕像,感叹遍体通透,冰清玉洁,说似极花前辈你,所以替作礼物,倒是让前辈误会了!”
花弄影听齐天转叙,说常氏兄弟夸自已冰清玉洁,心下甚是高兴,仍然板住脸问:“误会?”
齐天将解开包裹,打开锦盒,取出雕像,端在手里,转向左边席间一个和尚问道:“请问大师,观这雕像是何相?”
那和尚勤修佛法,觉一切相,悟一切本,闻言合十道:“佛曰:‘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就贫僧看来,施主手中所拿,不过一块雕琢的美玉而已。”他即便想到,自已观那雕像为玉,终是修为浅薄,着了色相。
齐天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师。”转向花弄影道:“佛家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辈凡夫俗子,虽然难以企及,可在大师眼里,这是一块雕琢的美玉;在晚辈眼里,却是一件绝佳的艺术品;在两位常前辈眼里,看见的是似极花前辈的冰清玉洁;在有些心地不纯的人眼里,看到的则是一尊污秽之像。差距如此之大,不外是各眼观各相,修为不同,成见不同,看法不同!”
那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慧根高深,与我佛乃有大缘,若能拜入佛门,由老衲引领,勤修勉进,加以时日,正果可期。”
齐天笑着摆手,道:“大师收高徒,可找错人了,小子早有师门,再说对佛门的清规戒律,也持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