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左右,马车从县衙出发。
李言之站在县衙大门外,看着远去的马车,心情复杂。
张翔没有让李言之把这件事告诉奴,只是对他,倘若明日早晨他回不来,便让李言之立即押送施蒙和许崧文回平州,这征粮大事迫在眉睫,只要把他的话转告郑知府,接下来的事郑知府就能够知晓如何处理了。
今夜的容县表面风平浪静,实则诡谲莫测,暗流涌动,在张翔的马车走出县衙的那一刻,无数双眼睛已经在盯着了。
消息也一层一层,传向了同福客栈的方向。
此时的同福客栈之中,早已客满的江湖人正畅饮好酒,大口吃肉,今晚过后,他们都会名扬江湖。
岳常忠,陶临,韩光义,张钊以及几个江湖人坐在一起。
今晚这场江湖义举就是陶临以岳常忠的名义发起的。
在这些所有来参加义举的江湖人里面,只有岳常忠和独孤流影有这样的名声,只是独孤流影不喜热闹,不凑这个热闹,到时该出手他会出手,所以就只能以岳常忠的名声了。
岳常忠自不能推辞,他只是希望这个驸马能够掂量轻重,不要来今晚的同福客栈。
“哈哈,你们,这个张明恒敢来吗?”
“他绝对不敢来,这么些日子,都吓得只能躲在县衙里面,连大门都不敢出,今只要他收到胡荣送去的信,恐怕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哈哈哈…此子虽传闻武艺不错,可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又有何用?”
“他不来,我们便一晚杀一人,杀到他敢来为止。”
“对,一晚杀一人,这些衙门里的狗官杀一个是一个。”
“来来来,我赌三碗酒,他不敢来。”
“我也赌三碗。”
“既然你们都赌他不敢来,那在下就赌他敢来,赌五碗酒。”
“你这子,一人五碗酒,喝不死你。”
“哈哈哈,只要他不敢来,喝死我愿意。”
“豪气,那在下陪你赌…”
“大家伙,刚刚传来消息,这张明恒的马车已经朝着同福客栈来了。”
“啊?”
“什么?”
“这子还真敢来?”
“哈哈哈,来来,一人先喝一碗,在下陪一碗,等他来了,再喝剩下的四碗,这么多人在场,可不许赖账。”
在同福客栈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中,张翔的马车停在了同福客栈门前。
他孤身一人,走下马车,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那二楼处无数双探出来的眼睛,轻蔑的眯起了双眼,大步走了进去。
他这一路走上来,整个客栈倒是寂静了下来,纷纷投来或赞赏,或愤怒,或阴狠,或仇视等各种不同神情的目光。
只是没人敢动手,毕竟传闻中他武艺高强,要是有人先做了这出头鸟,被反杀了可就太憋屈了。
张翔一路脚步平缓的走上来,无视这些人。
只是别看他表面走得豪气冲,心里慌成了什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妈蛋,这可是用命来装的,恐怕那胡荣的箭已经在远处瞄准他了,他能不慌吗?
但越是这样的场面,就越不能表现出来,气场可不能输。
张翔径步上楼,那离着最近的一桌人连忙挺有默契的把整张桌上让了出来。
张翔环视了一圈注视他的人,耸了耸肩,然后走到了桌前坐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动作娴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扫视周围的眼神甚至还有些许的戏谑。
“哈哈哈,痛快。”张翔哈哈一笑,然后猛一挥手,把酒杯砸碎在地。
这一摔,倒是吓了众人一跳。
然后张翔又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了菜,大声道:“各位江湖壮士,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大家聚集到这容县,那就是一场缘分,既请在下来此赴会,大家也别看着啊,该吃吃,该喝喝,我可是一点都没客气的。”
“有种。”当中有人哈哈一笑。
张翔回头看了这汉子一眼,拱了拱手。
然后又有人起身道:“老子生平最佩服这有种之人,面对我等如此多的江湖众人,还敢单刀赴会,老子敬你一杯,哪怕你今晚死了,老子也会给你立块墓碑。”
“多谢这位兄台,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张翔举起酒杯,对他哈哈一笑。
“老子潭州人,人称黑鬼李大奎。”那黑乎乎的汉子爽快道。
“在下张明恒。”张翔笑着拱手。
这黑鬼李大奎大手一挥:“老子知道,大奸臣张坚的儿子。”
张翔眉毛一挑:“兄台为何认为家父就是奸臣?”
这李大奎豪饮了一杯酒,擦了一下嘴:“你父亲延误军机,放北辽人攻入凉州,几十万凉州人死于北辽屠刀之下,不是奸臣是什么?”
“那兄台可知我父亲是如何延误军机的?又是如何让北辽人攻入凉州的?”张翔问道。
李大奎明显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不耐烦道:“这老子哪里知道,所有人都这样的。”
“那你就只是听了,并不确定?对不对?”张翔好笑的看着他。
李大奎挠了一下脑袋,目光看向周围的人。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他那张黑脸憋得有些通红,转头对张翔怒道:“这老子还用确定吗?江湖人都这么。”
这时,又有一个斯文些的男子站起来,对他道:“李大奎,这奸臣张坚延误军机,才导致北辽人攻入凉州,这是当年皇上亲口颁布的诏令,昭告下,所有人都知道。”
“对对对。”李大奎猛的一拍脑袋,再次看向张翔:“这是皇上颁布的诏令。”
“那你看到诏令了吗?”张翔笑问道。
“这…”李大奎又一愣,然后看向了那个斯文男子。
那斯文男子对张翔拱手道:“当初这诏令各处张贴,江湖上人尽皆知,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信你问在座的人,谁不知道?”
“对,我们也知道。”
“我们也看到了…”
然后一群人连忙出声附和。
张翔看了这斯文男子一眼:“阁下是…”
“在下中兴府人士,孔沐阳。”那斯文男子笑着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