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涉不着痕迹的换了个位置,当酒坛举起时,他眼角余光刚刚好瞄到单解衣,只见她檀口轻就,浓烈的酒香中,姿态优美无比,那满坛的酒汇成一缕,尽入她的口中,滴涓不撒,比起自己方才滴满前襟的样子,更不知漂亮了多少倍。
惊叹间,女子慢慢放下手中的酒坛,红唇吐出酒意几分,“陶总瓢把子,您分神了。”
话落,人脚步虚浮,倾岄叹息着坐入椅中,环抱着她,而她软软的身体竟似已坐不住,侧坐在倾岄的怀中,半躺半靠着,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犹如海棠初绽,娇艳欲滴。
陶涉看着手中残留的半坛酒,不敢相信。
她的动作那么优美,没有猛烈的灌,没有大口的咽,居然就这么将一坛喝完了?
修长指尖抚上一坛酒,她脸撑在酒坛上,发丝垂落中,醉意中风情万种,陶涉心猛然漏跳了下。
“我这里一坛,您手中半坛,总瓢把子可还敢再比?”
这不是挑战,是完全的看不起了,若是不比,太丢人了。
陶涉咽下翻涌的酒意,抱紧手中的酒坛,“比!”
清脆的笑声阵阵,单解衣手指戳上酒坛,酒坛上登时出现一个深深的洞,银亮色的酒涌了出来。
她抱着酒坛,手臂半悬,那股酒悬下似泉,尽入她微启的红唇中,她倚着倾岄的臂弯,半躺着,发丝在窗外吹入的风中轻扬,惬意潇洒。
“我走眼了。”陶涉索性放下了酒坛,“再比下去还是输,姑娘有什么想问尽管问,莫要再引我入局了。”
她从倾岄的怀中坐起,眼中的醉意散去,只有清明。
雪白的手指慢慢伸出,“第一个问题,总瓢把子既然是三十六盟盟主,应该是黑道中所有大人物都识得,都有打过交道,对吗?”
陶涉迟疑了下,“算都识得。”
她的笑意慢慢扩大,“楚濯霄的‘清风暖日阁’虽然神秘,但其人三年前征服黑道时,您想必也见过?”
陶涉黝黑泛红的脸上,酒意瞬间褪去,有些苍白,单解衣只是勾着笑,“总瓢把子,江湖人一言九鼎,您可不能骗人哟。”
陶涉神色复杂,不住摇头,“若是知道姑娘要问这个,我是怎么也不敢赌酒的。”
“您敢。”她挑着眼角,“您对我也是一样好奇,又自负酒量无人能敌,即使明知是我的局,您也会踩进来。”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陶涉点头,“是,陶某识得楚当家的。”
雪白的手指缓缓竖起第三根,“最后一个问题,楚濯霄的发冠如此特殊,当日谷先生的画像出来时,您为何要隐瞒?”
陶涉慢慢的坐在椅中,许久不语,思量中只是拍开了另外一坛酒,默默的灌着。
当坛空,他擦去嘴角的酒,声音压的低低的,“单姑娘,我是黑道三十六盟的总瓢把子,我的眼中只有所有黑道人的利益,壮大绿林势力对抗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您该知道,无论那人是不是楚当家,我都不能说,也不会说。一旦他们认定了是楚当家,不仅仅是众派围攻‘清风暖日阁’的事,而是借机将整个黑道势力打压。即便不是楚当家,他们只要有了借口,就不容我们辩驳,您以为我觊觎那半本曲谱才来的吗?我是不得不来,因为没有重头人物出面,您以为会是今日如此和平的局面吗?”
她默然,微微点了点头。
所谓白道,最擅长的就是打着正义的旗号行事,若是陶涉不来,这曲谱定然没有机会落入他们手中,理由就是:黑道人得到高深武功定然为祸江湖,为免将来起杀劫,唯有白道妥善保管。
“您也不简单,‘巧机门’是黑道组织?我相信您一声令下,装曲谱的匣子绝不是问题。”她眯起了眼睛,“更何况楚濯霄的威望,‘巧机门’定会卖他面子。”
“这是我的私心,否则我怎会答应曲谱放在白道中人的身上?”他冲单解衣拱拱手,“言尽于此,单姑娘,告辞。”
他的话,解释了他的目的,不但没能让单解衣心头轻松,反而多了几分沉重,黑白两道,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表面再平静,底下也是暗涌复杂,想要制衡他们,太难,太难。
她的沉思,换来了公子探索的目光,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身,暖暖的声音流泻,“你见过楚濯霄?”
“见过。”不觉间,顺口回答。
“他是什么样的人?”公子的话语中藏着隐隐的深意,“我对这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很是好奇。”
猛然回神,正对上公子紧绷的俊容。
她该说什么,说楚濯霄冰玉之姿,还有异族的挺拔俊美?
乍笑,眼神中浮起淡淡的醉意,“倾岄,我想跳舞,你看么?”
“跳舞!?”公子窒了下,表情怪异,“解衣会吗?”
“不会……”她呵呵一笑,“但是我会舞剑。”
手过处,窗大开,她凝声传入风中,“谁家少侠,借剑一用!”
树梢上,不知哪门的豪士一声吼,“姑娘接剑!”
紫影入风中,接住飞落的寒光,人在空中,一团光影茫茫密闭,萦绕周身,看不到人身,只有光幕。
那团人影飞舞在树梢,一声轻咤,“光寒九州三尺剑。”
光如水银泄地,刹那照耀了整个院落,比月光更清冽,比雪瀑更广漠,树枝哗哗做响,无风弯腰。
琴声骤响,伴随着那飞舞的剑光,犹如九天传来的天籁,男子嗓音忽起,“笑傲风月几度眠?”
风中人影更急,那光影夺走了呼吸,夺走了目光,霸气扑面迎来,屋檐上的瓦片簌簌的响,坠落在院中,碎裂无数片,“睥睨两道立山巅。”
光影忽然停了,那白练凝水就这么从眼前消失,沉沉黑夜中,什么也不见。
茫然抬头中,月中,孤影衣袂飘飞,那长长的衣带,就像是凤凰身后的尾羽,手中的长剑吞吐着雪白的剑芒,破空。
整个视线,被一道银影覆盖,长落而下,轻啸声婉转悠长,“指点江湖二十年!”
那猛坠的剑,在落下时轻巧无声,插在青石板中,笔直。
紫色的衣袂缓缓归落,单解衣在无数的抽气声中飘入房中,迎上公子惊艳的目光,笑的肆意,“可还看得?”
“这,不似你的性格,如此张扬。”他只有这么一句,却是笑着。
“你说想看本性的我,就给你看。”她咧开一个娇媚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灵动飞扬的神情。
倾岄表情古怪,“解衣,你该不是喝醉了?”
“喝醉?”单解衣摇摇脑袋,软软的挂在他怀中,声音渐低,“不知道,我没喝过……这么……多……”
话落,妙目阖上,睡了过去。
公子抱着怀中的人,看着她脸上红晕散开,低声一叹,“我和你赌十两银子,你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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