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下的命令,谁动得手?”声声冷硬,强势逼人。
噎了噎,男子的目光下意识的望向忆夏的方向,“前几日探子来报,发现了他们防备松懈的五个门派,还是常日与我们仇怨最深的门派,众位香主曾私下议论要不要突袭,决定向副盟主请示,可是忆夏堂主说……说……”
说了半天,他还是没说下去。
“说。”低喝,男子忍不住的瑟了下。
“我觉得偷袭他们,一来可以打压他们最近的气焰,还能提升联盟的士气,所以没有请示副盟主,直接下达了命令。”忆夏平静的开口,但是眼神,已经开始躲闪。
“你的命令不足以调动他们。”他目光转动,刀锋般刮过,“你动用了我的令牌?”
“是。”忆夏回答的干脆,目光不屈的与他对视着,“那日我本想请示您,结果根据下人的指示,却发现您在厨房中做着糕点,见到我时不仅没有询问半分外面的情形,只让我替您将衣衫拿去给她披着,生怕她睡在树下冷着了;于是我索性偷了您的令牌号令他们偷袭,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您要罚就罚吧。”
“我的令牌非我本人持用无效,你擅动令牌,他们难道不知道规矩吗?”他的冷哼震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因为她是众人心中看好的未来盟主夫人,只要立下功劳,到时候众人一齐起哄,还怕盟主不娶了她,怎么都比一个迷的盟主失了心智的女人的强。”清灵灵的嗓音突兀的出现,语调慵懒,更似玩笑。
偏偏就是这玩笑之言落在一干人的耳内,齐刷刷的看向声音的来处,又在抬头间迎上了盟主锋锐的眼神,齐刷刷的低下头。
只有忆夏,刚毅的眼神与“鬼影”对峙着,更刺出厉芒逼向他的身后,椅子上那玩笑声音的始作俑者。
“鬼影”也想回头,因为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太过冷静,太过从容,那淡淡的语调,让他震惊。
“我纵有私心,也是为了盟主。”忆夏强硬的回答让他没有机会回头,“如今单凤翩纠集数十门派围攻我‘望云峰’,若不是日前得胜的喜悦,只怕全盟兄弟心早乱,人心不定了。”
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希望他能正眼看自己一下,能够肯定她这些年为他作出的努力。
她得了无数盟中人的支持,冷静的头脑,行事的有度都被人赞许着,更有人私下说,即便昔日江湖中风头最盛的女子‘紫衣侯’也不过如此。
她想要他的肯定,想要他知道,她不比那个女人差;更不会……比眼前这个小姑娘差。
眼中,战斗的火焰胜过了一切,她第一次如此与自己最尊敬也最挚爱的人对峙,她渴望证明自己,心头甚至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要让盟主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躲在他的身后,为什么不能出来与她公平一斗。
她看到,椅子上慵懒挂着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明媚的眼中一片清明,哪有乍醒的迷茫。巧笑着,指尖勾着酒壶站了起来,衣裙如瀑泻下,惊艳眼眸。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忆夏心底的呼唤,她从“鬼影”的身后行了出来,虚浮的脚步还有呼吸声都可以清晰表明她没有武功的事实,但那从容的姿态,执酒逶迤的潇洒,辉映了夕阳下的大厅。
这女子,天生有一股魅力,吸引着人信服。
这句话响彻在每一个大厅中人的心头。
“若不是你私自行动,又怎会有今日单凤翩围攻‘望云峰’的借口?若不是你偷袭彻底激起白道人心中的怒火,又怎会如此团结?白道门派一向爱惜羽毛,从不参与江湖纷争,若不是手段过于惨烈血腥,怎会让他们出手?”她的声音不大,也不严厉,娓娓诉来煞是动听,话语中的力量却震撼,“你偷袭是不是轻易得手不费吹灰之力?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是单凤翩故意留给你的空隙,只为了让白道彻底团结在一起?你追随副盟主也有十余年,他的心智算计可曾出过错,他的决定怎容人质疑,若不是你私心太过,又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
几句话让忆夏彻底失声,几度噎然。
直到女子站定眼前,那强大的气势笼罩上身体,不怒而威的眼神令她情不自禁的垂下头,又忽的抬起,“那又如何,黑白两道势均力敌这么多年,盟主的威信在,我们又有何惧怕?”
她不是不承认错误,而是不愿对这女子低头,因为这女子此刻的姿态,神情,都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却无比想要超越的人。
“没错,我们本就不惧怕白道联盟,来就来。”
“忆夏姑娘也没错,说不定他们来了,我们早日一战,免得长年累月的斗下去。”
“就是,彻底消弱他们的势力,大派参与其中不是更好,让他们十数年都无法恢复元气,免得口口声声我们是邪魔歪教。”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支持了忆夏。忆夏的目光里,又一次闪烁起了挑衅的光芒。
谁,也不能撼动她在盟中的地位和人心。
眼前这个女人,更不可能!
她看到,那张无双的容颜轻巧的勾起了红唇,几是不屑的冷嗤了声,“不惧单凤翩,你也不惧官兵吗?不惧朝廷的千军万马吗?”
厅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你少危言耸听。”忆夏的脸色愈发白了,咬牙出声,“江湖恩怨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狗儿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只将一双目光投了出去,望出大厅,落在虚空的夕阳余光中。
“朝廷,从不承认江湖的地位;在上位者的眼中,但凡结派习武者,都视为有谋反意图,所以江湖门派绝不能发展壮大,所以白道那些名门大派或是打着镖局、山庄的他途招牌,或是有朝廷敕令受官府监管,就连丐帮这样的门派,都要打着乞讨的名号分散放能保全。从古至今,有哪个绿林门派真正壮大过?你真以为他们都是邪教外道而被白道灭掉的吗,那是因为行事不受管束的门派,是不容于官家的,真正出手的手朝廷。你又以为朝廷真的会对武林江湖放任不管吗?历朝历代官家都有专门安插在江湖中的眼线,统管制衡,一有异动立即上奏朝廷。”
她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瞠目结舌,唯有“鬼影”依然平静如初,没有变化。
“哪、哪有你说的危言耸听,为什么我们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眼线,有什么制衡。”忆夏强硬的回嘴,但底气已不如从前。
“这些眼线不同于他人,他们只忠于朝廷,只要江湖不起风云,他们就维持着自己的地位不变,若有事端,只需上奏朝廷便可,你们又怎么会知道?还记得被你杀掉的言陌容吗?他是江湖中声名狼藉的玉公子,却手握近二百朝廷眼线的联络,真正是皇上身边的心腹,任何门派中的动态,只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制衡,就是不让任何一方做大,让黑白两道互相牵制,偶尔让他们厮杀一番,削弱彼此的势力。”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许风初执掌江湖二十年,他的制衡是最得皇家赞赏的。”
“什么?”
“许盟主是官家的人?”
“怎么可能?”
此起彼伏的惊讶,叹息,就连“鬼影”的脸上,也变了颜色。
他没想到此刻会听到那个名字,让他说不出是什么感情的名字,更不曾想会在这个时候听到那人的身份。
更惊讶的是,她怎么会知道,现在的她……
她慢慢的转过脸,笑容中有几分萧瑟,“你知道为什么许风初在临终前一定要‘紫衣侯’争夺武林盟主吗?”
他定定的看着那笑容,那清冷高贵的笑容,想起她昔日的优雅,思及她举手投足间良好的教养风范,连他的声音也哑然了,“因为解衣也是朝廷的人,是官府派入江湖中制衡的人,对吗?”
她很慢很慢,却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无言的闭上了眼睛,一声长叹。
“所以她不得不约战楚濯霄,她必须要给朝廷交代,更不能让‘清风暖日阁’容于世间,因为楚濯霄和楚濯漓是‘佘翎族’的后人。”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低。
“不仅她,整个单家都是朝廷的人,她不能背叛家族,不能违背任何皇命,因为她不能将家族拖入万劫不复中。”她睁开眼,苦涩飘起在唇边,“单解衣是,单凤翩也是,他的目的根本就是故意挑起江湖的争斗,故意让你的人忍不住的出手,一旦整个江湖所有教派卷入其中,他就可以上奏朝廷派兵剿灭,黑道所有联盟就将彻底覆灭。”
她的脸转向依然在震惊中未醒的忆夏,“漓虽然不知道单凤翩的身份,却能猜到单凤翩故意诱敌的心思,所以他让大家不要意气用事,你知道单凤翩为什么急着诱你出手吗?因为北地将士逾期不归朝,皇上要派兵镇压,如果皇上此刻派兵镇压北地将无暇顾及绿林,所以他一定要皇上先派兵绿林,而迫在眉睫的一场战斗,就是最好的借口,所以……”
“所以这一次来的人,绝不是普通的白道高手,也不单单是各大门派倾巢而出,根本就是一次朝廷的派兵镇压。”开口的,是依然冷静的“鬼影”。
她迎着他的视线,苦笑中……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到了字数觉得没写够感觉,所以今天继续写,直到写完这一章,6k字的分量,补偿昨天我没更,所以不要打我了拉。
我说的这个月完结,也不过是个模糊的概念,我手上没有稿子估计着的,所以也不用刻意的记着我的话,算月底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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