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不上‘刀子’,那我便去找那握刀的手,抓到那操刀的人。势必要将他凌迟、炮烙,才能慰藉父亲在天之灵!”
弟弟的话语声不小,和珅却没再回头,只摇头道:“凌迟?炮烙?年纪轻轻却哪里听来得这些酷刑!
《辽史·刑法志》中,便有源自契丹语音译的凌迟之刑。
可其后呢?他契丹辽国,还不是因凶蛮无道、压迫过甚被我女真族所灭?
《史记·殷本纪》记载‘纣重刑辟,有炮烙法’。
而后呢?不一样被周武王顶着仁义之师推翻?
你求得一己快意心安事小,可乱了行事底线事大。
今天你能说出凌迟的话儿。若不加阻拦,明日你便可以对仇家干出凌迟的事,待到后日甚至日复一日,你便要收不住手了。
我满人先祖勇武也知‘道’,虽有许多劫掠屠杀的过往,可我们因势就会去调,知错便会去改,有合适的也会去学。”
听了这一大段话,和琳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愤怒,脱口质问道:“如此说,爹爹的仇你不打算报了?
好!好!好!
赶回来的一路,我全心全脑想得都是该如何劝你,该如何拦你,该如何缓解你胸中的怒气。
如今好了!你自个儿道是想开了啊!
哈!哈!哈!哈!你变了!变得不像当初那个恩怨分明的哥哥了!
你成了那个你成天鄙夷,那个高高在上的爹爹模样!
我不管!这仇无论你报不报,我却必须要报!
只有报了,我这做儿子的才能心安!”
和珅被弟弟吼了这一大通,没有生气也没有沮丧,却仿似看到当年守在母亲灵前的那个自己一般。
经历这些日子的思考后,他似真对爹娘有更加深刻的了解,却又如梦似幻的抓不真切。
再次揉了揉弟弟脑袋,和珅叹气道:“和琳,我看得出你有许多不满,可这却是你误会我了!
这仇咱们得报,可却不似你那么个报法!
当年母亲去时,我也如你此刻这样子。更有甚那时你才出生,爹爹也不在身边,我和娘亲朝夕相处中感情也深,孤零零没有哥哥帮忙依靠,种种叠加中我却差点没有疯掉。
所以这会我理解你的想法,更明白你的举动。
可经历这些之后,我却渐渐可以看清事情的因果本质了。
你说得对,是‘物竞天择’不假!
咱们生而为人,先祖茹毛饮血历尽辛苦,才有我等站在顶端的权利荣光。
按理说啊,既然这一切都是我们先祖与自己奋斗得来的,那食尽百兽、用尽万物也该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百兽中也有例外,万物中也含特殊。
忠心如鹰、犬、牛、马者,不该轻食,否则便如自断双臂般痛失良伴;
神佛、骨灰、灵位、圣旨,不容亵渎,否则便将丧失本心引口诛笔伐。
所以咱爹不该是砧板上的鱼儿!
那千千万万忠肝义胆的官员不该被杀了食肉!
我要复仇!
可我的仇敌是这混乱无序的世道!是这颠倒黑白的乾坤!是那些吃着‘人肉’喝着‘人血’好逸恶劳的世家大族!
我要修正这御宇,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
害死父亲的不是某一个人,不是某一群人,是这整个世道,是这病态的天下!
要复仇,我便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要做,我索性做他个彻彻底底!
此生,定让那些厚颜无耻的颜面丧尽!定让那做违心勾当的大白天下!
定要那仗权势漏洞吸“人血”吃‘人肉’的家伙们渴死!饿死!
要让如父亲般殚精竭虑一心为国的清官、好官、直臣、忠臣皆有美满,皆得善终!”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和珅耳边忽听到平静且稚嫩的声音:“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