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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日
这祁钰追着张君生，随他进了他的屋子。
张君生的屋里亦是十分简陋，只一张旧床，挂着灰里透黄的床帘，上面叠着两床被子，但都已破旧，一个衣柜，还有一套桌椅，用作读书，旁边一个矮木架，上面搁着几册书。仔细一看，祁钰却看见了熟悉的一本。
“你的衣服，我明日找人去卖了，你就将就着这个穿。”张君生抱来一件厚衣裳，他冬日御寒的衣服本就不多，这件是较新的，以免对方觉得自己太过寒酸。
祁钰把自己的衣裳递给他，接过他手里的，垂眸一看，是件旧的。这屋子里仅这书生一人，那必然是他的。瞧着张君生俊俏的模样，他自然就欣喜地收下了。
他穿上衣裳，指着那矮书架，问：“你一个书生，怎么也学着看《寻魂记》这种艳文，难道不是整日读什么四书五经的？”
这《寻魂记》不是别的，正是他上一世写来玩儿的，以自己为原型，虚构一些怪谈奇闻，但其中有七分都是记得他亲身经历的事，只那些鬼怪的事不得信。
“你也看过？这书写得绮艳风流了些，其实字字真切，句句在理，那梦陵珍玉虽写的贵人事，但表的是平常心。其中有个讨饭的，他也不令其难看。”一说到这书，可是张君生闲暇,时的心头好，每每读来，都别有一番滋味。
“当真喜欢？”祁钰问他，心中不免带着些骄傲。
“喜欢，只可惜梦陵珍玉已去了，后半卷没了，我只想着得空时续上一续。”张君生将那书拿来，翻开一页，极是珍贵地轻抚着。
他眉目俊秀，低眉时更是有涓流春溪的清美之气，提及梦陵珍玉，他的唇角稍稍垂下，带着哀惋的叹息。
祁钰看着他，张君生美则美矣，只是太清瘦了些，虽无病却有着病态的柔弱纤细，不过他目光炯炯，只瞧一眼，便觉身子堕入了那撒满星辰的江河之中了。
他勾唇一笑，道：“说不准人家只是随手一写，否则怎么就只写这一半，你也倒是深情。”
这话似乎戳中了张君生的心思，他忽然羞红了脸，将祁钰推了出去，嚷道：“你这人，偏是要来烦我，我愿意写，与你何干！”
他一面说着，一面咣当一声将门关上，背抵着门，脸上发烫，额头和身后似乎也涌了薄汗。怀里抱着那本《寻魂记》，他微垂着头，仿佛魔怔了似的。
被关在门外的祁钰笑了笑，心道这书生痴呆得很，他不过随手记一记自己的闲散日子，就惹得这个穷书生如此着迷。他摇摇头，轻叹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衣裳当了好些银两，重生一回的祁钰也就在张君生家中住了好些日子，一直到开春，冬雪消融，暖阳温风时候，他才换下厚衣裳，寻了几件张君生的春衫来穿。
“我就说我的衣裳哪里去了，原来是你给拿走了！”张君生快步走到院子里，只见祁钰穿着他那件青褐衣衫，分明是件旧衣裳，却被这人穿得仿佛金丝织的那般高贵。
他靠坐在院里的那株老桑树上，三千青丝如瀑，散在身侧，手执一本张君生抄写的毛诗，上面字迹端秀正直，而他却不看，低垂着头，带着几分倦散之意。
祁钰方才在院中读书，不禁觉得困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旧事因这一场白日梦又浮现在他的心中，平日里的悠闲全然不见，只剩下前世临死前的怨恨与不平。
“祁钰！”张君生见他不应自己，便有些恼，大喊了一声，跨步走了过去。他一把夺过祁钰手里的书，把他的思绪从天边扯了回来。
“怎么了，书生？”祁钰方才正出神，哪里听得见他说话，不过瞧他气恼的模样，也怪是生动有趣得很。他手肘抵着膝，撑着下巴，笑起来时，凤眼微挑，俊美惑人。
张君生一愣，又想起衣裳的事来，便气得将手里的书丢在这张欠教训的俊容上，道：“你为何拿我的衣裳，快将这件衣裳还我！”
他今日要上街去替人写书信，唯独这件衣裳还算体面，他在屋子里将衣服翻来覆去寻了好几遍，出来一看，却是在祁钰身上。
祁钰将身上的书拿开，轻轻笑了笑，起身就开始解带，要将衣裳脱下来。他的手细白如葱，灵巧地解着带子，如玉蝶翩翩，令人着迷。
“回屋去解，在院子里脱衣，像什么样子！”然，还未等张君生说完，祁钰已经把衣裳给脱了下来，穿着一件里衣，领口隐约可见白皙无暇的胸膛。
张君生忙移开眼神，怒道：“快回去穿衣，今后不许不问自取！”
“知道了，书生。”祁钰抿嘴轻笑，将衣服搭在张君生头上，冉冉回了自己屋子里。只是他走得太快，并没有看见，那张君生将衣裳扯下来时，因衣服上残留的清香而微红的脸颊。
穿好衣裳，祁钰一出门，便看见张君生背着一堆东西要出门，便问：“书生，你到哪里去，要背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