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块肉不可怕,多一块肉出来才可怕。但见常知州语气颇有不耐烦,宋员外哪敢强求。
儿子能继承血脉开枝散叶,女儿就没那么宝贵了,所以宋员外也没李员外的勇气自己去找锦衣卫。
常知州又告诉宋员外明天该怎么做,宋员外听完后转忧为喜,要是一个丫头能换李家的所有生意,那这笔生意怎么算不亏。
宋员外满心欢喜的走后,常知州从书案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又看了一遍,那是他外甥江浦县丞马金林寄来的。信里言道有一队锦衣卫可能会路过他的治下,提醒他最近要小心一点。现在看来就是这批人了。
锦衣卫可怕么?对常知州来说,锦衣卫是非常可怕的。但是不代表锦衣卫到了地方就可以为所欲为,因为还有比他们更可怕的人。这队锦衣卫既然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正好可以连外甥的仇一起报了。
想到此处,常知州也写了一封信,让仆人送了出去。
晚饭都吃完了,陆挽也没等到宋员外来领女儿。辛苦一天了,众人各自回房休息,陆挽准备去找吴三聊聊。在廊下却看见吴三的房间的窗户打开着,吴三正在望着房檐嘀嗒的雨水发呆。
陆挽进房后,吴三和吴十二赶忙请他坐下,并给他倒了杯茶水。
陆挽坐定后问道:“三伯有没有什么故事想跟我说?”
吴三难得的露出扭捏之态,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吴十二兴奋道:“跟公子有啥好害羞的,你不说我替你说。”上次吴三把他身世捅了出来,刚好这次可以报复,吴十二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且慢,我们也想听。”林时雨见陆挽跑出来,所以也跟了出来。张神医房间就在隔壁,听见这边动静,也跑过来凑热闹。你说,下雨天待在房里多无聊啊,有故事听多好。
人都坐好后,关上门窗,吴十二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吴三曾经是个富家子,他家的冶炼锻造技术在浙江也算颇为有名,当年浙江的兵器很多都从他家采购。
国人做生意,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一赚钱,就有人眼红。当时有位侍郎家公子就看上了吴三家的生意。冶炼锻造也是份技术活,吴三家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手艺自然不肯轻易转让给他人,就算生意能转让,手艺绝也不肯透露给外人。
技术活,技术最重要,就算抢了吴三家的铺子,没吴三家的技术也白费。所以那位侍郎公子就买通了吴三家的大掌柜,让他自立门户。
大明朝的工艺世家一般传儿不传婿,传媳不传女。这位大掌柜就是吴三家入赘的女婿,也就是吴三的姑父。入赘的女婿基本就等于自家人,所以也掌握了吴家的技术。入赘女婿一般地位低下,罕有自立门户的机会,这位大掌柜受不了诱惑就答应与其合作。
侍郎公子得到吴家的技术还不满足,他想要的是吴三家全部的生意,所以勾结当地官府屡次针对陷害吴三家。最后,他们以劣质武器偷换了吴三家给官府承造的兵器。当时与倭寇多有征战,假冒伪劣的吴家武器在战场上给官兵带来了伤亡。当时的主审官按军法而非工律处斩了吴三的爷爷和父亲,吴三家的所有财产也被充公。
万万不幸的是,吴三和他的表妹也就是那位大掌柜的女儿从小青梅竹马,两人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两家反目为仇,婚事自然泡汤了。
吴三也曾带着表妹私奔。和李公子、宋小姐一样,他们还没跑远就被两家人追到了。今天吴三看见那对情侣难分难舍的情形,就想到了自己当初的遭遇。所以才忍不住请陆挽管下这桩闲事。
至于吴三和他表妹后来的事,陆挽等人已经不敢问了。姑父背叛家族,祖父和父亲被杀,这种仇恨注定了吴三和他表妹不可能再有任何结果。家破人亡,爱人变成仇人,这种伤痛,岂是言辞可以安慰。
陆挽等人小心翼翼,不知该如何接话。吴三见状反而大方道:“都过去二十年了,我早都忘了。多亏吴帅和夫子,我家的冤案才能沉冤得雪。”报仇之后,吴三再也没回过家乡,再也不敢去问表妹的现状。
林时雨道:“是啊,吴帅曾经说过,自己身边的人都无法护佑,又怎么庇护天下百姓。”
张神医也道:“我等都是深受吴帅和夫子大恩之人,吴帅和夫子的愿望是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就算踩着吴帅踏过的血路,我这把老骨头也一定要跟随公子,实现他们的愿望。”
老人家说的慷慨,陆挽顿觉肩上担子异常沉重,口气有点发虚道:“晚辈尽力。”
林时雨拍拍陆挽肩膀笑道:“我们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