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道:“有。正好有个问题晚辈一直无人求证,今天刚好向吕公请教。宗亲人口正德末年的2980人,嘉靖8年暴涨到8203人;嘉靖28年为1万人,嘉靖32年暴增为19611人;反倒是张相当国的十几年,宗亲人口由8万降低到6万不到;如今只不过过了十来年,人口竟然翻了接近一倍。吕公知道这事怎么回事么?”
吕简道:“嘉靖初年是因为大礼仪事件,文臣们要给世庙上眼药;嘉靖二十七年严嵩任首辅,独霸朝政,严首辅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贪财。张相当国事事严苛,官员们不敢糊弄,再说张相年轻时吃过宗室的亏,本就看宗亲们不顺眼,在任时清理了不少没有资格袭爵的宗室。
如今这十来年,皇上不上朝,臣子们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宗室子弟,给钱就给爵,不给钱,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哪管什么宗藩条例。十万皇亲,每年数千人袭爵,每人少则三五百两,多则上千两。上百万两银子啊,国库一文没落着,全部落入他们腰包去了。
你问的很好,你的猜测也是对的,说是宗亲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吏治问题。这里面牵涉到很多人的利益,以你现在的处境,这个盖子你现在掀不得。”
陆挽站起来行礼道:“多谢吕公点拨,护我。”他要是因为一个朱肃桄,直接密书皇上,那不知又要得罪多少人。
吕简道:“我护的不是你,是大明的未来。后辈之中,除了你,老夫看不到任何希望。其他人身在士族这张网中,纵有天纵之才,也无法跳脱出来。独独是你,另辟蹊径!你再给老夫说说,关于宗亲问题,你有没有解决方案?”
陆挽道:“晚辈现在知道的还只是皮毛,在没有摸清实际情况之前,晚辈不敢妄言。”
吕简不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欣然的神色道:“很好,很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年纪轻轻能有这份谨慎更是难得。不过,老夫如果强要你给个大概的方案呢?”
陆挽略微沉思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吕简道:“是这么解释的么?”
陆挽道:“也可以这么解释。”
吕简大笑!
这时吕家已经重新做好饭菜,难得的是主食竟然是米饭。陆挽很好奇吕公家中还有米食,吕简替他释疑,原来从和吴党争斗时,他已经开始关注陆挽了。吕简知道陆挽流放必经归德。就算陆挽今天不来找他,他也会请陆挽过府一叙。
陆挽颇为感动,饭菜也很可口。吃完之后,吕简又和陆挽聊了一会,城中传来二更鼓响。吕简说道:“家中没有空房,我就不留你了。我现修书一封,你路过开封时,交与周王府长史,可替你完成对朱肃桄的承诺。”
陆挽再次感谢。
老人写完信后,装在信封内,把信封和另外一物一同交到陆挽手上,说道:“这是我平日书画落款的私章,路上要是遇到危难时,或许能帮你点忙。”
陆挽吓了一跳,印章可是非同小可,他没想到和吕简第一次见面,老人竟然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陆挽正在考虑接与不接。
吕简叹道:“我已经致仕多年了,能帮你的事情不多了。白莲教的事情,老夫也只能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他们,管不管用老夫也没把握。你的性命很重要,你自己应该知道。”
陆挽恭恭敬敬行完四拜之礼,这是辞别师长应行之礼。
该交代都交代完了,吕简把陆挽等人送出府去。顺道又让家人送陆挽等人去了驿站。
深夜投宿,被唤醒的驿卒本来很不高兴,可是看到吕府家人后立刻变的热情起来,很快替陆挽等人安顿好住宿。
第二天归德城各城门进出盘查极为严格,有一队人马尚未接近归德城,就被人拦住了。
拦阻之人对带头之人道:“兄弟,别追了。昨晚得到消息,河南境内各府近期会全力抓捕我教中人,今天归德府已经动起来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你哪来的消息?可靠么?”
“昨晚府尊大老爷收到了前刑部尚书一封信,今早全城已经开始加紧盘查了,并且已经派人知会府下各县了。”
“那失陷的几个兄弟呢?”
“大老爷要自己审讯,情况暂时还不知道如何。”
“这可是好?我们该怎么回去禀报?”
“怎么禀报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今天你们非要通过归德府,恐怕自己也会搭进去。”
“多谢兄弟报信。”
追来的几人商量一下,又重新返回永城方向。
此时陆挽等人已经出了归德城。
昨晚因为拜访吕简,两个孩子的功课耽误了。今天路上,陆挽把两个孩子抱下车,一手牵着一个,边走边讲故事。说是故事,其实偏向史实,都是以前卫夫子精心挑选出来的教导陆挽的。
今天陆挽给几个孩子讲的是大禹治水,讲上古大水,讲水患之害,讲鲧之堵,讲禹之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