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无咎没有辜负陆挽的期望,果然问出了为何堵不如疏的问题。
陆挽停下步伐,带着孩子来到路边的田埂处,自己动手挖出了一条小水沟,用实践告诉两个孩子为何堵不如疏。
林时雨看着陆挽沾满泥巴的双手道:“我教自己亲儿子都没这么用心。你这是准备当亲生的来养么?”
陆挽回道:“当年师父就是这般教我的,我也该这般教人。”
林时雨道:“那以后我儿子也送给你教。”
陆挽道:“行。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不推辞。”
解军李虎羡慕道:“那我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可以送给你教么?”
陆挽笑道:“有教无类,多多益善。”
彭苗拆台道:“你拉到吧,咱们两穷的连老婆都娶不起,哪来的孩子?”
陆挽教孩子不但尽心,也颇严格。他边哄边劝,硬是拉着两个孩子步行了五里,才准许他们重新上车。因为陆挽知道毅力是从小就要开始锻炼的。
吕简的计策生效了,陆挽等人未受任何干扰通过了宁陵县,抵达了睢州的葵丘马驿。
清晨从睢州出发的时候,陆挽等人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送行队伍。说奇怪是因为送行的有数百人,其中有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士绅们,也有衣不蔽体满脸菜色的贫民。而送别的人是个细眉小眼衣着寒酸的老年文人。
人太多,几乎堵住了官道,林时雨驾驶的马车废了不少功夫才通过人群。陆挽等人也在通过的时候知道了事情大概。
原来前段时间大雨,又恰逢黄河秋汛,睢州段黄河破堤了。睢州正在征募民夫修筑河堤,刚好这时工部又下了行文,令睢州招募八百名民夫去帮忙修建福王府第。睢州河堤那边都忙不过来,哪还有余力招人去修福王府。
工部的命令也是皇上的意思,违抗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睢州在开封府治下,阖城老少没有办法,这才请城中一位致仕的御史去开封府为民请命。
继续赶路后,林时雨担心的和陆挽说道:“木头,我看过不少记载,黄河一破,往往灾及数十州县,方圆百里顿成泽国。你说官道不会被淹吧?”
陆挽反倒很淡定道:“我朝河臣们恪尽职守,善于总结经验,治河破得方略。黄河在大堤外还有缕堤、月堤、格堤、遥堤。睢州大堤被破,但遥堤和格堤应该已经挡住了洪水。否则睢州现在已经成了泽国了,我们哪还能出的了城。”
林时雨道:“原来还有这回事,害我白担心了。你这小子懂得也太多了吧?”
陆挽谦逊道:“治河历来是大事,兼其影响漕运,夫子他老人家多次跟我提起,我也只是顺便了解一点皮毛。”
吴三好奇道:“既然危害不大,为何刚才睢州那边的人那么紧张?”
陆挽道:“一来,大堤被破,遥堤确实需要加固;二来,当地士绅恐怕不愿本地民夫出外务工。”
吴十二也好奇道:“这是又为什么?”
陆挽道:“我朝制度,民夫早已以募代征,募集民夫都是要给工钱的,而且工钱给的不低。按工部的规定,招募的民夫除了食宿之外每天还有好几十文的工钱,就算工钱最少的短工每天都有四十文工钱,木匠、铁匠、石匠等都是六十文以上。
至于修河的民工,因为有生命危险,所以朝廷的工钱会给的更高。我想睢州的官吏恐怕没少克扣民夫的工钱。
这次福王府建造是工部直接管理,如睢州的八百民夫过去,这么多人既没办法克扣又没办法封口。百姓们要是知道朝廷关于民夫工钱的规定,睢州的官吏日后恐怕就不好剥削了。这恐怕才是士绅们不愿民夫去洛阳务工的原意。
下民好欺啊!绝大部分百姓连字都不认识,终生不曾离开过家乡。只要骗他们说外面很辛苦,工钱很低,甚至是没有, 谁又愿意背井离乡替他人白干活呢?”
原来说到底还是盘剥百姓的伎俩,林时雨等人脸上都露出愤慨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头毛驴从后面赶了上来,毛驴上的人突然插话道:“这位小兄弟去黄河大堤上看过么?知道汛情有多么紧急么?说话怎能如此武断?”
陆挽冷笑道:“当真如此么?”陆挽已经认出毛驴上的人正是那位要去开封为民请命的致仕御史。
那人被陆挽不屑的表情激得恼怒,跳下毛驴,握住陆挽的手腕,说道:“老夫见你小小年纪见识不凡,所以跟在后面听了一段。谁曾想你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走,老夫带你去黄河大堤看看。”
这人看样子也年近五十了,却颇为意气用事。吴三和吴十二也跳下马来,连同李虎、彭苗把他围了起来。
这位致仕御史丝毫不惧,挺起胸膛道:“怎么,说不过老夫,就想动粗么?”
陆挽反倒笑了,说道:“先生既然想说明白,那我们就去路边慢慢说。不要在路中拦阻其他行人。”
陆挽做了个请的姿势,致仕御史坦然的跟他来到路边一棵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