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会长突然觉得陆挽就是自己的明灯,让他这只一直在黑暗中苦苦找寻出路的萤火虫找到了方向。如果对方不是个少年,田从云恨不得现在就向对方磕头拜师。
不过,田会长还是有些问题要问:“粮食和盐都是必须的物资,我们如果都去做其他生意了。边疆这几十万大军该如何安置?”
帝国边疆的商人没有完全被金钱吞没良知,这让陆挽也很感动:“首先,我不反对甘陕诸商会继续运米运盐。实际上,甘陕还有很多流亡的军户被藏了起来,甘陕的人力和畜力都不缺。这点田会长应该比我更清楚。
其次,陕西境内粮食的缺口没有表面上那么大。这点由诸商帮还有粮食私下卖给蒙古人就可证明。为了偷漏朝廷的赋税,占有田亩最多的诸豪强大户隐瞒了很多田产,这点田会长也应该清楚。
再次,甘陕的粮食产量还可增加。花生,弘治15年传入国内,亩产近千斤;玉麦,嘉靖10年传入广西,现已传入平凉府,亩产可达千斤;甘薯,承庆21年,福建人陈振龙冒死带回国内,亩产可达两千斤。。。这些虽然都是杂粮,但是可以顶替部分主粮。而其产量远远高于现在甘肃所种植的青稞和陇麦。”
陆挽回答的如此清楚细致,证明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早已在对方计划之中,田会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惊讶了:“那……按陆先生的计划……陕西商贸必将大大增加。历来出关商路主要只有一条,潼关那里必将成为制约。。。”
陆挽道:“这事慢慢来,等过几年陕西商人有钱了,重开陕州月河,不是什么难事吧?”
陕州三门峡现在河南境内,你让本就困顿的河南替陕西开运河,那不现实。你让陕西自己出钱,陕西年年军饷都发不全,哪来的钱?
但陕西人都知道,隋唐时,漕运是直通长安的。开了运河,陕西就不再受运力限制。问题关键还在于一个字——钱!
如果陆挽的计划能够得以实施,过几年陕西商帮自己就能把开河的钱凑出来。当然,其实现在某些家族凑一凑,可能也能凑出来,但是那样太张扬了。弄不好头天这么做,第二天巡抚、巡按和按察司就要关注你了。
商人就不一样了,如果是干干净净赚来的钱,大家一起拿出来替国解忧,就算皇上也会嘉奖的。
自己能想到的每一点,对方已经预备了对策,这种人不是商界奇才,这种人是国之谋士!田会长站起来,整个人拜倒在陆挽脚下。
“公子来我们甘肃,是我们甘肃百姓的福气,是我们陕西百姓的福气啊。田丛云替五百万陕人向公子拜谢!”
陆挽赶忙抚起田会长,说道:“田先生,别闹!我只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人。所有的规划现在都还是计划而已,未必一定就会成功。想要实现也得一步一步来。这第一步还得麻烦先生替我再给传一封信给贵东主。”
田会长揉了揉眼睛,说道:“陆先生请写,我替先生研墨。”
陆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田从云:“已经写好了,有劳先生。”
田从云道:“陆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替先生说服东主的。”
陆挽道:“不,先生请置身事外。”
天啦!这是一个年未及冠的孩子的智商么?田会长觉得跟这孩子比起来,自己就像个傻子。
田会长在军营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庄浪城。好多年了,田从云又一次找到了年轻时初入商行的那股冲劲。他一路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就算进了东主的府邸,他也是小跑着去回报。
等田从云一字不漏地把和陆挽会面的情景描述完后,东主深吸一口气道:“难怪那么多人想谋害他,这就是一条锁不住的龙啊。翻手成云,覆手成雨,谁会相信一个军卒可以掀动天下大势?谁又敢相信?”
田从云隐藏内心的激动,问道:“那东主是准备打算帮他了么?”
东主道:“天下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帮不帮他,还得看他是否具有他说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