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们想造反么?” 仇士谷又惊又怒道:“这群贼兵汉疯了么?”
马玉节连忙安抚道:“东翁,要冷静啊。此事一定是毛洹那个老头子在背后指使。他这是想唆使兵变先发制人。东翁此刻一定要冷静。”
仇士谷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马玉节道:“东翁勿忧,那老小子世代为我大明效力,才攒下了这份家业。他家祖上虽然是蒙古人,可是他家的荣华富贵都是拿同族人的人头换来的。除了大明他无处可去,借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造反。
东翁现在就以兵备道的名义上文给甘肃巡抚,看看谁敢拦阻信使!唆使兵变乃是重罪,等抚宪带着标下亲军来到庄浪,我们刚好可以告他个谋反之罪。”
庄浪离京城有三千五百里,兵变随时可能出现意外。此时上书京城已经来不及了,马玉节准备先请甘肃巡抚过来度过眼前这关。
仇士谷立刻按照马玉节的建议书写呈文。就在这个时候,庄浪左参将袁登和庄浪卫指挥使朱润一起闯进了内堂。
仇士谷习惯性的呵斥道:“大胆!谁允许你们不经通传就进来的?”
朱润道:“兵宪好大的官威!我们来没别的事,就是想问你一声,历年拖欠的粮饷什么时候能兑现?”
仇士谷道:“你敢拿这事来胁迫本官?你去问问现在九边哪个地方能够全额兑现粮饷?按朝廷的规矩军兵只有月粮,并无俸银,月粮也只发六成本色,其余折钞兑现。你是第一天做军官么?你信不信本兵宪可以立刻停了你的职,参你一本。”
袁登道:“兵宪,你当初让我募兵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袁登身为庄浪参将,庄浪的兵力都在他手上,对于庄浪防区的镇守主将仇士谷也不敢轻易得罪。仇士谷缓和了一下语气道:“袁将军,本官这些年对你也不薄吧?但有粮饷也是紧着你庄浪营先发,你今日也要跟随他们一起胁迫本官么?”
马玉节帮衬道:“是啊,将军勿要到他人挑拨。兵宪对将军如何,将军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兵宪乃是朝廷派来庄浪主持军政的宪职,将军三思啊。”
马玉节将宪职二字说的很重。主政一方的风宪官员,遇到重大事项需要有临机专断之权,这就是朝廷为什么要给他们颁发王命旗牌的原因。遇到兵变这种事情,就算仇士谷现在砍了袁登的头,也是在朝廷允许范围内的。
袁登口气也软下来道:“下官岂敢为难兵宪?只是我手下那五千兄弟把我的将军府也给围了。下官这次真的是没办法。九边不管哪个营都怕遇到哗变,几千人一起起哄,就算出了事情,事后也是法不责众。
而且这些人还有很多亲属在其他防区,一旦大批处置,那整个甘肃都要乱套。甘肃要是乱套了,蒙古人卷土重来,下官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还请兵宪给下官个答复,下官好回去交差。”
其实边疆哗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朝廷历来怎么处置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根本不需要袁登赘述。
仇士谷道:“那你让本官怎么办?朝廷每年的拨款就那么多,你不信可以带着你手下的兵去庄浪库里面搜,不管搜到多少你都拿走。”
袁登道:“小的没那么大胆子,小的也就是替手下大头兵们传个话。三天内他们要求见到拖欠的粮饷。至于三天后他们能干出啥事,小的心里也没底。”
朱润就在边上,袁登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他现在要是帮着仇兵宪,自己回头很可能会死无全尸,肯定还找不到凶手。
朱润虽然没有什么兵权,但他才是庄浪防区的最高军官。军政、屯田、军册等具体事务还是由他来执行的,那些逃亡的军户实际上家属还在庄浪境内,而一些精壮的军户实际上去了其他防区当兵了。他要是使起坏来,办法还是很多的。
朱润最后也说道:“我跟袁将军一样,手下军户们来跟我要粮饷,我也没办法。还有,这些年朝廷许诺的每户二十亩军田,麻烦兵宪也一起想办法给兑现了吧。三天后,要是兵宪不给个说法,本指挥使也只能上书朝廷了。”
按照以往的脾气仇兵宪肯定会抄起桌上的砚台去砸朱润了,可是今天仇士谷怒气都冲到脑门了却不敢动手。
其后,仇士谷和马玉节把好话歹话说尽,朱润和袁登就是油盐不进。
最后,双方不欢而散。朱润和袁登走后,仇士谷还是把呈文写完,并令传信兵送了出去。兵备道外围着的军兵并没有阻拦通信兵,这让仇士谷安心了不少。
进出处理公务的官吏是没受到为难,可是其他人想进出兵备道衙门就没那么容易了。送柴米油盐和挑夜香的看见衙门外数千鼓噪的兵汉,哪里还敢过去凑热闹。
再说,庄浪地界上,老伯爷打了招呼,哪个商家还敢去给去做兵备道的生意。而老伯爷就在衙门外不远的马车上看热闹,负责打理家族日常事务的长子毛源就陪在旁边。
毛源担心道:“爹,这样不好吧?好歹让人送点吃的进去吧?”
毛洹道:“有啥不好的?让兵宪大老爷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老夫想这么干很久了。”
“我是担心把他逼急了,以后不好收场啊。他毕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当初来庄浪担任兵备还是前吏部孙尚书保举的,孙尚书两主吏部,现在虽然致仕了,在朝内门生故旧却多不胜数。”
“你连个正经官位都没有,担心朝内的事情做啥?”
“爹你这话说的,咱不还是大明的子民么,还能不受大明朝廷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