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台水风车终于做出来了。如果不是亲眼鉴证这种水风车是在陆挽手把手教导下,如果不是大家亲手一个构件一个构件打造并装配起来,堡内诸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个神迹。
因为这个风车不同于一般的风车,这个风车的神奇之处在于,无论风从哪边来,风车都能自动调节风帆方向,一旦立起来,只要有风,就会源源不绝的转动下去。风力过大时,只需要拉动一根绳索,八面风帆便会全部降下来。
剩下的相对来说就要寻常许多了,风车通过齿轮带动水车,用一排排木板把水槽内的水推到更高一层的水池里。
对于陆挽来说在情理之内,对于堡内众人,那是创造了神迹。对于创造神迹的人,大家只会以膜拜之心情瞻仰之。这恰恰又是陆挽不想要的,没办法,慢慢改变吧。
第一架水风车做出来后,第二架、第三架。。。就要简单多了,堡内工匠也开始变得自信和得心应手起来。山下木头多得是,这种水风车所耗铜、铁并不多,造价成本也远没众人想的那么高。
大家认为造价很高的水渠,实际上也只用了六万斤石灰,折银不过四十五两。当然,造价里面人工是不算的。反正堡内的闲汉们在军田耕种之前也没啥事,这些人往年这个时间除了晒太阳就是赌钱。
一转眼时间来到三月中旬,镇羌堡迎来了贵客,毛伯爷带着两位商人来到了镇羌堡。
华夏自来轻商,这可能与儒家重农抑商有关。这种思想有错么?陆挽觉得没错。生产是根本,贸易依附于生产,天道本应如此。若贩卖之利,数倍于生产,而贩卖之劳又远轻于生产,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可能因为历代朝廷对商人从政方面有各种限制,有人就会认为朝廷轻视商人,这观点是不对的。唐中期,商贾子孙就可以参加科考了;大明朝甚至特许商人子弟可以异地科考。其实朝廷所禁的不是商人从政,而是官员经商。为此,大明律里面专门有一卷受脏来约束官吏。
说实话,法律并非万能。就算如太祖时剥皮充草那般残酷,也拦不住人的贪婪之心。到了今天,大明朝几乎每个商帮之后,一定有个巨大的势力在支撑。
江右士人曾占据半个朝廷,一直到世宗时,连续两任首辅还都是江西人。纵使现在江西士人在朝廷内的势力大不如前,但依然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粮、茶、布、纸、铜、银、锡、铁。。。江西境内物产丰盛,资源富饶,瓷器更是冠绝大明。
朝内有强大势力支撑,境内有丰富的物产,江右商帮在帝国诸多商帮中立于前列是理所应当之事。
“钻天洞庭、遍地龙游”遍地龙游说的就是浙江金、衢的商人。衢州北上通徽、南下入闽、西进入赣,于地利上说衢州乃是通浙孔道,赣闽徽浙四域冲要之地,舟车所至,商货所通,纷总填溢。
如今,越党是可以抗衡吴党的朝内第二大势力。每届取仕,和吴地都在伯仲之间。浙江商人只要懂规矩,会做人,到哪里经商,打声招呼,总会有人照应,生意自然无往不利。
浙商当然不止是金衢商人,龙游商帮是浙商中的佼佼者。他们比之江右商帮也是不遑多让。
唐时,文宗皇帝就说过至富可敌贵。这两大商帮就算是满朝的官员,也没几个敢轻视之。陆挽当初写信去联系他们,伏羌伯毛洹以为两大商帮能派个总掌柜来就算是给面子了。令他没想到的是,两大商帮的会长居然一起跋涉三四千里来到庄浪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两大商帮的会长都亲自来了,毛伯爷怎么也得陪他们一起来到镇羌堡这个更偏僻更渺小的地方。
两位商界之雄乘着轿子上山,边走边通过轻纱轿帘欣赏塞上风光。塞上他们也是第一次来,高山大川夹着望不到边际的原野蓝天,浑雄之势于江南之人来说是另一种风味。
离老远,他们就看到了在陆挽指导下建起的一座座风车水车。等走到近处,两人令轿夫停了轿子,他二人走到跟前观看。
毛伯爷也下了轿子陪着一起过去看,他大为惊讶道:“距老夫上次来,不过两月时间不到,咋多了这么多这。。。这叫啥。。。真是神奇啊,这玩意全凭风力,无休无止,堪称夺造化之功啊。”
两位商会会长倒是见多识广,龙游商会会长郭安世先说道:“老伯爷,这叫立式水风车,我在淮扬之地曾见过。此物是宋人发明,南宋太简居士曾在苕溪集里提过。我初见也颇为惊奇。”
江右商帮会长何冰说道:“长和兄果然见多识广,此物我在零陵也曾见过。太祖时絅斋公还为此物留下一首诗,曰:零陵水车风作轮,缘江夜响盘空云。轮盘团团径三丈,水声却在风轮上……轮盘引水入沟去,分送高田种禾黍,盘盘自转不用人,年年只用修车轮。”
郭安世道:“新庐兄也是博闻强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