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蒙古人,他们有了稳定可靠的生活来源,也用不着饿了就来抢我们。他们若敢再抢,不收他们的货,他们卖给谁去?蒙古人并不蠢,互市还是他们先提出来的呢,日后他们自己会计算得失。
安安稳稳的做个牧民织户,还是拿刀拿弓进边墙内赌一把?就像今年一样,抢的未必有丢的多。我相信他们知道该怎么选择。”
杜石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今年多大?”
陆挽:“十八岁。”
杜石:“我今年四十,感觉好像白活了。”
陆挽:“兵宪别闹,谈正事呢。这事绕不过你,兵宪能不能给个看法?”
杜石:“我要是反对呢?”
陆挽:“……”麻蛋,说这么多就是因为你不同意,这事不好办。所有利弊都给你摆明了,你跟我说不同意?
问题是杜石的表情还不像开玩笑,陆挽想了想后道:“兵宪为庄浪首脑,若兵宪反对,那这事就做不了。边墙下现在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吧……该走私,走私!该抢,抢!该打,打!”
陆挽内心沮丧无比,他只是一个充军的军户,他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情,可是如果有人拦着,他就做不了。这事杀头抄家的大罪,毛伯爷不会替他扛下这罪,孙守备不会,韦副千户不会,甚至师兄张怀瑾也不会。
正是因为这个罪名太大,杜兵备使也是要犹豫的。当官了,只要想做点利国利民的事情,没有不得罪人的。若由他出面牵首此事,有人拿此事攻击他,这罪名是不好洗清呀。
要是杜石像陆挽一样,就光棍一人,杜石或许还不会犹豫。可是,他家里有父母兄弟,有妻妾子女。出了事,牵连的绝不止他一人。这事如何能轻易答应?
话说回来,陆挽的这个提议可能改变大明与蒙古人的历史走势,就这么放弃了,又太可惜了!杜石也是两难!
杜石在得知任命后,也有很多想法。追求公理之心非陆挽一人独有。
想了半天后,杜石道:“你的提议于国有大利,弃置可惜!但是,我不可能上书提议此事,就算我上书了,朝廷也不会批准。希望你能理解。”
陆挽很失望,陆挽也理解,这并不冲突。最后陆挽还是平静道:“我理解兵宪的难处。”
杜石道:“你刚才问了我,罚了你,不追究镇羌堡逃亡的其他八百军户,公道么?我知道不公道。天下不公道的事情太多了,你我都只是一个人,世间总有很多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当自己是个瞎子。”
陆挽:“兵宪的意思是……”
杜石:“毛伯爷是勋臣,他密疏上奏陛下,谁能干涉?中旨可不经六科,虽然不合朝廷程序,但中旨也是圣旨。”
牛批啊!杜石是文官,领了中旨,以后同僚那边交代不过去。毛伯爷是勋臣,他领中旨又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
陆挽哭笑不得,这位处事公正的新任兵宪打擦边球的技术炉火纯青啊。陛下又一次选对了人,也不知道是运气呢,还是圣聪呢?
陆挽:“然则批文和堪合呢?”
绕不过杜石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从西北到东南,驿路三四千里,途经几十个府州县,如是民间贩运,路上打点费用将要数倍于货物成本。要是这样,这生意怎么做?明蒙双方的百姓都承受不了那么高的价格啊。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贩运的货物归于军需。要是军需,谁还敢不长眼伸黑手?
但是,批军需的权力,武将手里是没有的,中官手里也是没有的,只有督、抚、按、布政、兵备这些文官手里面有。庄浪辖区内这权力只有杜石有!
杜石道:“我身为庄浪兵备,不能一点风险也不担,这批文和堪合,我批!不过庄浪不止镇羌一堡,其他地方鼓励农桑、整顿军备也都需要钱,这税收是不是也该有兵备道一份?”
陆挽:“应该的!”
杜石:“你准备收多少?”
陆挽:“十税一。只收营业税,不再有其他税费。”
杜石道:“是不是太高了?国朝商税不过六十税一。”
陆挽:“我朝以前,其他朝代,各种商税加起来都会超过十税一。我朝商税看似六十税一,算上各关节打赏的费用,可能也远超十税一。
我曾在顾府核对账目。一件瓷器,从饶州府运到杭州府,途径各州县的守门官、典史、巡检司、课税局都要打点,甚至有些黑帮也要给买路钱……单这笔费用已经占售价三成了。
除了盐茶另有其税,我朝税法中,绝大多数货物的商税中只有营业税和通商税,营业税归售卖地官府,通商税归八大钞关。其他任何费用都是不合法的。
我们把贩卖货物批为军需非是我们想违法侵吞国利,我们这么做只是把本该属于国家的税利拿回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