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了沿途的非法侵占,十税一这个税率绝大多数商人都是乐意接受的。不信兵宪可以随便去找个商人问问。”
去年和顾老爷聊天的时候,顾老爷就曾说道,若天下吏治清明,没有那些敲诈勒索,十税二他也愿意接受。
杜石:“我有个提议,这商税里面,兵备道衙门、庄浪商帮、你这边、陛下那边各占四分之一,你看这么分可以么?”
说来惭愧,陆挽几乎替他规划好了整个庄浪新政;而且这里面很多事情没有陆挽根本不可能做得成。
没有陆挽,江右和龙游两大国内顶级商帮大老远来你这西北偏僻贫穷的小城做什么?没有陆挽,毛伯爷难道敢去和杜石谈背着朝廷走私?没有陆挽,西北谁懂怎么制作水风车?没有陆挽,庄浪辖区内谁知道玉麦、甘薯、花生等作物?
杜石其实觉得给陆挽四分之一都有点少了。问题陆挽现在是充军的军汉,要是分太多了,恐怕是取祸之道。
陆挽:“钱我不要。”
杜石:“为什么?”
陆挽:“我是个充军的军汉,若然暴富,恐怕祸不久矣。不过有样东西我想要。”
杜石:“什么?”
陆挽:“明蒙开市,必定需要一人主持。这个主持的人选,我希望由我这边来出。”
杜石:“陛下派来的中官、我、毛伯爷,你都信不过?”
陆挽:“庚戌之变后,于嘉靖三十年四月二十五日至二十八日,明蒙重开大同马市。俺答与义子脱脱巡视监督,蒙古诸部无一人敢喧哗,四日过后虏马尚多,我缎布既竭而止。彼时交易,明蒙双方遵守诚信,价格公道无欺。
到后来,我明商以一铁锅换人一马,以破旧衣服换人一羊;虏也以病马、老马充上马骗我们……这中间转变兵宪想过为什么么?”
杜石:“人皆有贪心,有私欲,今日贪一文,明日贪一分,不可止矣。善育万民,教化知之,这也是我圣教之何以立天下哉!”
陆挽:“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陛下贪钱,最后多数还是用之于民,中官则不然。中官出宫,若虎兕出柙,没了约束,若有人稍作引导,便可令其腐化。互市之权可授予中官么?”
杜石摇摇头,别说陆挽信不过中官,他自己也不会把互市之权交给中官。
陆挽:“兵宪总揽庄浪军政,就算可以偶尔巡视,大部分时间还必须待在庄浪城中处理公务。互市之地绝不可能设在庄浪城,兵宪有可信之人能去主持么?”
杜石也知道开市点绝不可能设在庄浪。
庄浪开市跟宁波市舶一样,都属于半走私半公开状态。庄浪城是兵道治所,若在庄浪开市,日后不管出什么事,杜石都脱不了干系。
而且,自从十几年前的湟中三捷后,大明边墙已经推进到松山一线,要和蒙古人在庄浪开市就要把蒙古人先放进边墙之内,这个风险谁也担不起。
杜石还知道,主持互市之人,要清廉,要公正,还要有手段、有智谋!要求这么高,他还真想不到自己身边有谁能达到这些要求。
就算有,杜兵宪也不准备推荐,因为主持之人不能贪!你一贪,市场风气立马会败坏,明蒙纠纷会大量增加。开设市场的初衷就被破坏了!开市是为了利国利民,非是为了肥一小群人。
无利可图还要担风险,杜石怎好把自己信任的亲朋好友推到这种位置?
至于手下官吏,杜石刚来庄浪,对每个人都没有深刻了解认识,他又怎会有合适人选呢?
陆挽继续道:“毛伯爷是本地人,亲朋故旧实在太多,你让他派人主持,估计各种歪风邪气他也禁不住。其实,伯爷自己也不愿派人主持。”
不预不立!陆挽非是贪财好权之人,他只是不想自己的心血被人糟蹋。他和杜石刚刚见面,很多话必须要解释清楚。
杜石是个讲道理的人,听完之后只能同意陆挽的看法,不过他也有丑话要说在前面:“主持之人有权也有责。账目必须清楚,处事必须公正,若行市之内出了问题,也必须受到连带责罚。这点你要考虑清楚。”
陆挽道:“若没想清楚,怎敢向兵宪提出。”
杜石道:“你虽然有监生身份,兵备道可以征辟你为官吏,但是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目标太明显不适合对吧?”
陆挽道:“是的,我知道我自己不适合。我有一个叔父,陪我从浙江而来,他的才智品性都堪此重任。”
杜石道:“行!既然你有合适的人选,就按你的提议办吧。对了,我准备给你一个农桑督导司吏的职务,有没有兴趣?”
陆挽大喜道:“罪民谢过兵宪!”
所谓农桑督导,不过是个幌子。有了这个幌子,陆挽就有了在庄浪辖区内自由行动的合法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