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窗外的露珠早已经结成了霜,寒风像刀子一般冷冽地吹进屋里,不断带走人身上的温度,但即便如此,于绝清一样睡得很香,或者说,他醉得很深。
但能挡住自然环境侵扰的于绝清,却抵不住自家兄弟的叨扰,晨曦刚刚照进太和当铺的那一刻,李莫就醒了过来,一顿洗漱与劈柴挑水功夫做完之后,天已经大亮。见于绝清还未醒来,就直接把他晃醒。
刚刚醒来的于绝清显然没回过神,整个人一脸懵,听李莫说昨天晚上自个答应了他的事,于绝清没来得及回想,就被一阵催促,无奈之下,只能机械性地洗漱一番,囫囵地吃了早饭之后,两人去到聂根的酒馆,叫上了何天连,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聂根放何天连出来,没了何天连打下手,只能辛苦已经半百的聂根一个人撑着店面了,幸好城里酒馆的高峰期一般都是晚上,要不然说什么,聂根也不会同意放人。
何天连显然很久都没有放假了,一出来就跟脱了缰的野马,路过市集的时候左瞧右看,见着这个姑娘漂亮,那个姑娘俊俏,这个身材丰满,那个身材苗条,总是要评头论足一番,李莫跟于绝清时不时也跟着评论几句,最后得出结论,还是于绝清的眼光跟品味最高,看人也最准,一眼就知道这姑娘今天用了什么胭脂水粉,身材几何,三人可谓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就这样一边玩,一边看漂亮姑娘,走走停停,好不惬意。
路上,于绝清问了李莫怎么应对白高钱,毕竟依着我们白高钱白掌柜的性子,是把人当牲口使的主,要是知道今天自个儿手下“两员大将”都跑路了,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把活都干了,少赚一天的钱,那比扒他一层皮还难受。
李莫倒是显得豪爽硬气,直接说回去再想,反正事都这样了,出来也都出来了,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苦愁明日想,而且自己已经连续上了几个月的班,早就该休息放假了,要不然他白高钱不比周扒皮还狠?
何天连一脸崇拜地看着李莫,大声说着莫哥硬气!只有于绝清笑而不语,他知道回去之后,李莫八成又要凉了,只能自己从中调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好几次都是于绝清摆平的,这也是为什么李莫要跟着于绝清混的重要理由之一。不过对于白高钱跟周扒皮的比较,于绝清跟何天连一致认定,白高钱比周扒皮还周扒皮,属于过河湿脚,雁过拔毛,撒尿都要拿筛子筛一下看有没有渣的主。
三人就这么一路吹牛,一路看妞的愉悦心情来到天南城的城主府,这里早就聚集了一大堆的人,一眼望过去,满满的都是人头,大家都在议论纷纷,遇到相熟之人也是相互打招呼,形成小团体。于绝清三人仗着自己年纪小,劲力足,在李莫的带领下硬生生挤进人群,引起人群一阵不满。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乱挤?”
“哎呦,别挤了,我要没位置了”。
“下去下去,别在这儿瞎掺和,才多大啊,就想着娶媳妇了?”
“就是,要娶也是我们哥几个来,小孩子一边玩去”。
…………
显然这帮人都是被骗来的。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排,李莫大松一口气,擦了擦汗,笑道“还是老子厉害”。听着后面的非议声,李莫撇了撇嘴,直接选择了无视,心里想道“骂就骂呗,反正老子挨惯了骂,你们这不行啊,比白王八的嘴术差远了,还是清哥说得对,反正被骂了又不疼”。
于绝清和何天连跟着一块挤进来,听着李莫的话,于绝清倒是没什么,反正他的脸皮也跟李莫差不多,要不然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至理名言让李莫觉得有道理了。而何天连呢,平日里虽然机灵聪明,但心里还是有些胆小,跟着聂根当伙计,平日里虽然也没少挨骂,但都是些玩笑话,聂根待他真的不错,不仅教会他如何看人眉头脸色,还把自己的茶方及技巧一并相传,相当于把一生的本事都传给了他,何天连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感激得紧。眼看着自己三人犯了众怒,不禁有些胆怯。
李莫看出何天连面露怯意,大力拍了拍何天连的肩膀,说道“怕啥?天塌下来有哥在,哥替你顶着”。
何天连不置可否,嘴里低喃道“要出事了你估计跑得比兔子还快”。
场面虽然吵闹,但李莫耳朵极好,闻言一阵尴尬,随后又佯怒道“怎地,看不起你小莫哥啊?就算我不行,加上清哥,总能保你平安吧?”
何天连怯怯道“那要出事了我可跟着清哥儿,你自己找地方跑路,自求多福吧”。说着靠得于绝清近了些。
李莫顿时感觉牙痒痒,忍住当场掐死何天连的冲动,猛地扑向他,用力搂住何天连的肩膀,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嘴里还恨恨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啊!”嘴上虽然恨,但是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何天连被搂得一阵疼痛,高声道“清哥儿救我!”
于绝清无奈地看着这两人,出口劝道“好了,别闹了,让人看了笑话”。
李莫这才松开手,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自己,都是低声讨论,看着何天连因为身上疼痛一阵地吸凉气,也就算了。
于绝清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仔细听了听周边人的言论,大多都是在讨论唐家的那个大小姐,也知道了那个大小姐的一些信息。
唐家,天南城人尽皆知的大户,哦,对不起,可能已经不能说是大户了,应该说是权贵,因为在如今的朝廷之上,也有一家豪门权贵姓唐,所以一直有传言,天南城的唐家是京城唐家的分支,是京城唐家刻意安排到各地富庶之地扎根,以求扩大地方势力,同时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朝堂之上,派系林立,明争暗斗,变化莫测,指不定哪天就要倒台了,狡兔尚且三窟,多留条路总没错。
不过唐家一直对这个说法没有回应,不置可否,这在一定程度下助长了好事者的气焰与八卦之心,导致版本越传越妖,甚至有人说这事跟当今的皇上有关,攀上了唐家这根高枝,就等于跟皇上攀上了关系,就是一步登天当上皇亲国戚了。于绝清听着这些人说得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样,心下顿时觉得不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家跟历任的城主关系都极好,甚至有人说唐家的家主是半个县太爷的说法,天南有民谣“铁打的唐家,流水的城主”。一些上面交代下来的大事情,都是城主找人跟唐家家主商量着来,唐家在天南城,威望极高,权势也很重,经过多年的经营,站在城主府的角度上看,唐家已经有一点尾大不掉的苗头了。
看着大门上“城主府”三个字,于绝清奇道“不是说是彩花吗?不在彩花铺子里,跑这城主府里做什么?”
“清哥你不知道吧?昨天我不都提过了嘛,这次的彩花是唐家举办的。”
“那这唐家的事跟这城主府何干”
“哎呀,这城主府不就是唐家,唐家不就是城主府嘛”李莫嘿嘿一笑“这次的彩花就是唐家跟城主府一起举行的,属于特殊类别的,奖品也是唐家发的”。
于绝清微微皱眉,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
“哎,你们总说唐家大小姐,唐家大小姐的,那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年芳几许啊?外头传她跟天仙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何天连终于缓过气来,见于绝清脸色不对,赶忙岔开话题。
于绝清实在对这种高高在上的家族兴致缺缺,要不是李莫非要拉他过来,估计他现在还在睡觉呢。李莫对这事最为积极,但这时也只是在一旁尬笑,毕竟这唐家的大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据说还是唐家第三代里的独苗,唐家待她如掌上明珠,保护得极好。
“哼,一帮乡巴佬,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硬挤上来来凑热闹”。旁边一人冷声道。
于绝清三人回头望去,只见出声那人看样子不过二十余岁,身高七尺,体型臃肿,一张白胖脸把眼睛都快挤没了,手握纸扇,附庸风雅。整个人的姿态表现出高人一等,身后带着十余个人,明显又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脸上的嘲讽之色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