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绝清昏倒,徐老头把他带走,连个招呼都没打,唐锦书这边正接待贵客,也没时间去了解这老少二人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错过了。
面对着面前同样老少的二人,唐锦书不敢有丝毫的慢待,尤其是那个老的,铁塔般的身躯,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杀气,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凌厉,虽然已经刻意收敛,但仍旧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那他到底是谁?男人名为董硕,原何周山宓军都运特使,现调任为静州州区威武将军,总管静州及周边城镇的一切兵马调动,是个实权人物,按理说官职比已经离任的邓修还要高。
他身边的那人于绝清很熟悉,正是昨天夜里坑了他一把,而且一直宣扬自己“爹很牛逼”的胖子,名为董梁。现在看来,这胖子的爹确实很不简单,总管一州之军政,尤其在现在这种北方dong乱,朝廷无力顾暇南边势力的情况下,某种程度已经是封疆大吏的意思了。从胖子,哦不,是董梁的名字就能看出,他爹是取了谐音“栋梁”为意,是希望他长大之后能成为国家之栋梁,报效朝廷,光耀门楣的。可现在看来,胖子除了体型上能当“梁”以外,“栋”估计是够呛了。
昨天夜里跟桓道的人打了一架之后,鼻青脸肿地哭着鼻子跑回家,硬是找到了军务烦身的老爹,要他去给自己出头,把那帮地痞流氓小瘪三全给抓进大牢。可怜董硕一生征战,杀敌无数,生出的儿子却这般的怂包。尼玛,你被人打了你不会还手的吗?我没教你我们家的董氏家传的拳法吗?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被揍了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我勒个去,我董硕就生了你这么个憨批儿子?气得他是直跳脚,二话不说,不顾旁人劝阻,董硕把原本被打得青紫交加,想来求安慰的董胖子又吊了起来,一顿鞭子就抽过去,边抽还边骂,直骂得口干舌燥,打得胖子哭爹喊娘,死去活来才算结束。
最后,董硕仍旧怒气不消,警告他说“日后出去少惹事,要是惹了事,甭管谁对谁错,对方要是动手了,就先揍了再说,揍不赢的,哭鼻子回来的,就不要说我是你老子,我丢不起那人!”
言毕,丢下鞭子就走人了。胖子被人放下来之后,一个怀抱就冲到自己娘面前,大声哭喊,他娘一边安慰心疼他,一边跟他说“最近别出去惹事,你爹心情不好着呢,别哭了,再哭,他又要打你了”。
吓得董胖子当场收声,不敢再哭,只是抽着鼻子,胖脸满是委屈:我招谁惹谁了?刚刚那帮逼货我都不认识,无冤无仇的,三句不到上来咔咔就是一顿揍。回到家想要点家的温暖,结果就是这样“温暖”的?这鞭子抽得可真是火辣辣的。
董硕嘴上骂的狠,但是护子之心还是有的,而且听自己儿子的说法,事是出在了天南,对方不是什么善茬。赶巧天南的城主邓修刚刚调任北上,天南无主,听说还闹出了人命,自己作为总管静州区域的军政兵马,底下出了事,自己于公于私都有责任要来看一看。
他这次来主要有三个目的,其一、天南作为静州治下的富庶之地,治安尤为重要,直接影响自己的政绩报告,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愁没地方发,刚巧借这件事给天南的黑道来个下马威,正正自己的官威,杀鸡儆猴,从严查办,同时敲山震虎,也让那些白的知道知道有自己的脾气,以后做事都机灵些。
其二、与天南的士族富商搞好关系,刚好听说天南的唐老爷子摆大寿,这些人肯定会走到一锅,干脆借此机会一一见面,省得到时再拜访,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闹。
其三、则是带有私心的,搞清楚昨天夜里到底是谁揍的自己儿子,这小子虽说不成器,但好歹是我董硕的儿子。他就这脾气,“我儿子,我打可以,别人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跟他翻脸!”
种种原因之下,董硕决定带着自己儿子一同前来唐府拜会。四人分主客坐下,先是客气一番,随后便开始进入主题。但大多都是唐锦书与董硕两人的谈话,董梁这大胖子是啥也不会,他一心就想着让自己老爹去干了昨天揍自己的人,以报那一架之仇。但自己人生地不熟,找不着人,听说眼前这个老头子在天南很吃得开,便来拜访一下,准备从他口中知道那帮逼货在哪。
至于唐师安则是插不上话,他自己也清楚,唐锦书叫他来就是来混个脸熟的,真正的话哪能轮得到他说,所以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是放在了同样无聊的董胖子身上,眼眸深处不断略过精芒,像是在想些什么。
很快,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来意与想法,唐锦书不敢藏私,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去,连带着桓道的事一并托出,他自己也看不惯桓道的行径很久了,想着若是有人能去教训一二,让他稍微收敛些,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于事怎么办嘛,那就要看眼前这位同样军伍出身的董大人本事如何了。
按照常理的,唐锦书留了留董硕,说是自己今天大寿,如若不嫌弃,愿意赏光的话,不妨晚上一同去玉鸿楼共进晚宴,到时候必定让小老儿脸上有光,蓬荜生辉之类的客气话。
实际上唐锦书看出来了,董硕根本没有想着要来吃饭,要不然也不会只带来了儿子,家眷亲属一个不带,最起码的,连老婆都没带来。可万万没想到,董硕在迟疑了一阵之后,竟然答应了下来,这可把唐老爷子搞懵逼了,这位董大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你说你连老婆都没带,就说来吃饭,那我是预留你多少个位好呢?万一你带三五七个人一起来,这我怎么办?
董硕虽然是军人,但也颇知人情世故,看到唐锦书有些愕然的神情,明白自己让主人家为难了,于是开口直言今晚赴宴的只有父子两人,再无第三者。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本来想着要来拜访天南的士族富商,可自己军务繁忙,没想到竟误了时辰,没办法,既然中午这顿赶不上,只能想着晚上去了。
对方给台阶,唐锦书不能不接着,于是高兴道“多谢将军赏光,那老夫便在玉鸿楼恭迎尊驾来临,寿宴酉时开席。我想,届时在场的众人知道这消息,必定与老夫一般深感荣幸”。
董硕闻言也不做作,一拱手,道声别,转头便领着自己儿子离开了唐府,唐锦书连忙让下人相送。
刚出唐府门口,董梁就一个劲儿地叫嚷着要去找桓道算账,他早就把昨晚揍他的那帮人的相貌都给记住了,到时候去到,直接逼他交人。董硕眉头紧皱,又是一巴掌扇在了董梁的胖脑瓜子上,骂道“我说你长这么大了,遇到事能不能先用脑子想想?每天吃那么多,身子是长了,可你倒是匀点给脑子啊!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是晚上跟天南这帮士人巨商见上面,先互相认识一下,打通关系脉络。你爹从北边被贬到这里,刚来人家地盘就要拿人,别人会怎么想?晚上那宴会还参不参加了?我说你啊你,真的是!”
董硕恨铁不成钢,手指着董梁的大脑瓜子,暗恨道:我董硕英明一世,怎么竟生了这么个蠢钝儿,文不成武不就的,要他读书,早上教三个字,晚上就忘了两个半,到现在了,这四书五经是一书一经都不会;要他进军营历练吧,可他都胖成球了,跑都跑不动,他娘还一天到晚为他叫苦,过不了三天两头的就要往家里接。啥事都干不成不说,还尽给我惹事,唉!
董梁摸了摸被戳疼的脑门,一脸委屈,心中暗道“不就是嫌弃我吃得多吗?那我以后少吃点不就完了,怎么还打人,什么道理嘛”。
等董家父子走了之后,唐锦书回到后厢房,关上门,脸有难色,沉思不语。唐师安明白他忧虑何事,却是不明言,等着他问。
唐锦书想了一阵,沉声道“师安,你觉得晚上的局应该怎么应对才是?”
唐师安垂着双眼,眼观鼻,鼻观心,恭敬道“刚刚那两人,我唐家应当结交,甚至深交才是”。
唐锦书眉头微皱,“我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今晚应当如何办?”
“以方才那两人的身份地位,自当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