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忘今吗?”屋内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
“迟叔,今儿又要在您这儿过夜了。”陈忘今说着,笑的有些腼腆。
“哈哈,又在外边贪玩了吧,你说你这半个月里是第三次了,明儿一早你娘又得拎着竹条过来打你屁股咯。”
陈忘今听着听着浑身一哆嗦,旋即恶狠狠地盯着屋子说到,
“你个死老迟,也没见过我娘打我的时候你帮过我,只会幸灾乐祸,你别忘了当年是谁救的你。”
屋内传来一阵悉索,一个独臂的壮汉从屋内走了出来。
“瞧你这话说的,你迟叔还能忘了你家的好,这些年也多亏了你们照顾。”独臂壮汉咧着嘴笑着,一嘴大黄牙埋在糟乱的胡子里,屋内的灯影摇晃。
五年前他逃到这里,一头栽到在了城外的林子里,怀里还抱着中毒昏迷的小女孩。
碰巧被在林子里摘野果的陈忘今遇见,通知了郑欲将他们救起。这些年过去了,他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瑾儿体内的毒也被悉数逼出。
“行了老迟,我可不是来找你聊天的,那个啥……瑾儿睡了吗?”陈忘今问着,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的德行!”
迟壮汉一听陈忘今的话就喷了起来,“就说你不怀好意,拐着弯儿在这儿陪我聊,就是为了问一下瑾儿?”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也别理睬我。如果瑾儿睡了的话就帮我向她道一声晚安!”
陈忘今看着迟壮汉的脸逐渐变态,连忙牵着八百里往后避,然后转过身道:“老迟,不用送了,屋子我找得到。”
迟尉见陈忘今走进院内后,转身进了屋子,屋里的油灯被吹灭了。
屋内隐约还能看见屋外渐远的身影,迟尉叹了口气,用只能一个人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臭小子,这些年多些你的照顾了,有事没事过来陪我聊两句,只是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
……
月光摸清院径,穿过庭中,陈忘今将老牛牵到院落西北靠墙角的木缘下锁好。少年凝视着老牛,布了几道口子的牛角上泛着月华,枯旧的褶皮趴在老牛的骨架上,看着格外扎眼。
老牛迟暮了,被他捡到的时候就已经迟暮了,怕是今后也活不了多久了。
陈忘今摇了摇头,不想多想,扯下麻绳系好牛脖后垅上几层稽草,然后走向旁边破败不堪的木屋。
木屋门打开,一阵吱呀声响起,陈忘今熟络地走到木塌上躺下。
木屋里只有一张床,其余什么都没有。
这座院子原来也是陈忘今他们家的,原来一直闲着,郑欲从不打理,而母亲陈氏不知为何将它空着。
直到陈忘今“碰巧”摘野果的时候遇见了昏迷着的迟尉和瑾儿,而后他们便顺理成章地住了进来。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遇见迟尉是的场景,那个精壮得如牛一般的男子面色惨白,右手握一把断剑,另一只手死死地抱着一个阳春白雪一般的女孩倒在地上。
那只握着断剑的手上布满了黑丝,血几乎染湿了他的全身,染在地上黝黑的一片。
陈忘今慌忙回家将情况告诉父亲,郑欲与母亲陈氏知道后卷了几条丝被就往林子里赶,而陈忘今则是被关在了院子里不许出去。
一刻钟后,两人才带着迟尉回来。
迟尉是父亲扶着回来的,而那个如阳春白雪般的小女孩则被母亲抱在怀里。
回来的时候迟尉是清醒着的,只是他的那只握着残剑的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在那之后,母亲又大病了一场,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身子骨也比一起更加虚弱了。
而被救回来的迟尉被扶到屋子里后倒头就睡,鼾声如牛一样的睡了两天两夜。
两家人如此结下了缘,而瑾儿也就成了陈忘今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
陈忘今盘腿坐在床上,,用着郑欲教的为数不多的口诀打着座。一丝微凉的气自着腹下的丹田中引出来,绕着全身的经脉游走一个小周天后又回到丹田当中。
半个时辰后,陈忘今吐了一口浊气,喃喃道:“都练了这么久了也只能一次游走三个小周天,也不知道父亲所说的十二个小周天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对于陈忘今来说,学武只是一时兴起的决定,只不过在一时兴起后,每天被父亲强行要求打坐实在是枯燥至极。
体内的真气也真的是符合“气若游丝”这一说,从一开始的一瞬间就会消散,到如今的能运转三个小周天陈忘今不知道为此度过了多少不眠的夜。
明天似乎又要去学堂了,这个春假放的有些短了,陈忘今如此想着。而刚打坐时的苦恼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学堂是镇西唯一一所学堂,学堂有一个与其极为不符的名字———桃源里。
学堂继承了镇西一贯的风格———很破。学堂内的桌椅也不多,但是先生很好。
先生教的东西陈忘今早就学会了,可是母亲还是要求他呆在学堂聆听先生的教诲。
每当这个时候陈忘今都会乖巧地听着母亲的话走到学堂,课当然也是要听的,摇着头有声没声地念着。只有在先生自我陶醉的时候,他才会偷摸着(明目张胆)溜出去。
陈忘今“上学堂”的几年,几乎走遍了小镇方圆几里的山水,尝尽各种的雨露滋味。
老牛就是在这几次偶然的机会里被他捡到的。
陈忘今合上眼睛回忆着。
要想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屋外的木阶外,初折的桃木闪烁着,像要萌发出新芽,屋内少年渐渐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