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万承看了看菜品,心下动容,忖道,钟兄实在是思虑周全,那粉蒸肉和焦头笋分明是豫章菜,难为他想着我远离家乡。我能得这样一个朋友,真是有幸。
用过点心后,他便在房间内铺纸研墨,画起了《九九消寒图》。
只见他提笔先饱蘸清水,然后仅在笔尖处轻蘸些浓重的油烟墨,刷刷几下,便于高丽纸上点染出折节分明、浓淡渐进的梅树枝干。
接着,他取上一支圭笔,就着墨汁,细致而轻淡地勾勒出九朵九瓣梅花,再换上稍粗些的狼毫,将梅花与枝干勾连起来。
画毕,他搁笔自赏一回,觉得单只九朵梅花稍显疏寂,衬不出钟家人丁兴旺的势头,便又点上几点,作出花骨朵的样子。
一番添笔后,他甚是满意。
等到素梅图完工,楼万承发觉离晚间的宴席已不足半个时辰,他便整肃衣巾,在房内坐定一回,踱步一回,伸着脖子只待钟家小厮来请。
快到酉正时分,钟家遣人来请,楼万承忙到前厅,只见钟开仪和钟家亲眷们早已落座东面,只是不见钟太傅。
元济、范适培、成煊等人也陆续到了,还带着一两位不曾见过的生面孔。楼万承少不得一一通名见礼一番,随后在西面坐定。
见众人入座,钟开仪道:“各位今日光临鄙府,钟某不甚荣幸!家父略感风寒,不便出席,便由我代敬诸位一杯,愿诸位长至安康。”
众人纷纷陪饮。
“今日诸位有耳福了!我请到了京都教坊司梅校书为我们歌一曲,以助雅兴!”
梅卿从廊下入堂,盈盈一福,双手抚琴,唱道:
“半壁横江矗起,一舟载雨孤行。凭空怒浪兼天涌,不尽六朝声。
隔岸荒云远断,绕矶小树微明。旧时燕子还飞否?今古不胜情。”
众人听后啧啧赞叹,楼万承却格外入神。
此前他只在庙会上听过家乡高昂激越的曲调,哪里欣赏过这般清婉辗转、丝丝入扣的唱腔。
他越听越是感慨,一面觉得自己此前的见识实在太少,一面又因能与钟开仪这样的世家子弟交好而有些得意。
三曲毕,梅卿便告辞离去了。
正吃在兴头上,随着范适培而来的一位冯姓相公道:“不知诸位可玩过叶子牌?”
“我只知那叶子牌如今在城内颇为风靡,早就想尝试一番。听说会元书铺所出的《叶子牌经》乃是一位名唤冯墨陇的先生所撰,难道就是这位冯相公吗?”钟开仪问道。
“正是在下所写,见笑!见笑!”
“写书人在此,那今日可不能放过了!不如等席面过后,让冯相公细教教,我们来玩一回如何?”
众人纷纷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