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氏那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
种家几代镇守西北,在西北五州的势力根深蒂固,这里从风土人情,到地理位置,乃至于律法制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中原朝廷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松散,反而更趋向于融合更多异族,从延州城内各族共荣,独成一派繁华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朝廷并不是没有发现过这个问题,甚至早就有文官提出要严格限制西北五州,但是种家几代当家人各个铁血,并不一味向朝廷俯首尽忠,而朝廷无法收归兵权,也出不了真正能够压过种氏的英才良将,就注定无法真正掌握西北五州。
在种家和朝廷博弈的中间地带,就是季彪夫妻,朝廷初时以授官为名曾经将柳照影的大哥季榕召进京,并且赐婚皇室郡主,后来边疆战事起,她们的外祖父几乎是用硬碰硬的手段换回了季榕。
当年季如蕙还小,但她也知道,朝廷在季榕回来后相当不满,但赐婚的郡主也确实为人私德有亏,最后没有皇家将此事揭过,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后来季榕也一直没有成亲,直到和季彪先后战死沙场,朝廷在他们死后也进行了追封,但这并不代表父子俩的英魂就能换回那些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信任。
很快,朝廷故技重施,召了季如蕙进京,封了郡主,赐了显赫的婚事,可是到头来呢,几年过去,依然是多添季家一条性命,朝廷损失的,不过是些值不得钱的虚名,和为数不多的国库里最普通不过的金银财宝。
种氏如何不恨呢?天家待他们,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仁慈和怜悯?
在种、季两姓的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的时候,那个所谓公主,就能如此轻易地害她女儿一条性命。
说句诛心的话,因为怕种家功高震住,前朝和后宫,或许根本是乐见这样的事发生的。
“孟皇后,云贵妃。”种氏冷笑:“若非她们百般纵容,那福安又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谢家,什么一代儒将,呸,全是沽名钓誉藏头露尾的鼠辈!”
种氏骂的,便是谢平懋的父亲广平侯谢臻。
“真当他们那个儿子是什么了不得的香饽饽了,沾了谢这个姓,就注定是臭不可闻,扔路边也没人多看一眼的玩意儿。”
种氏越骂越起劲,将谢平懋贬地一文不值,接着更是把她知道的叫得上号的那些人统统拉出来骂了一遍。
柳照影笑道:“母亲还能记得几个京城里的人?要不把名单列一遍再骂?”
种氏接过季槿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摆摆手:“算了,都是一丘之貉。以前我看孟家还算个人样,如今再看也不过如此。总之我们也不倚靠他们,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
她郑重地看了一眼柳照影和季槿两人:
“阿蕙,这个仇便是你忍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怕他们什么,杀回去就是了!”
季槿摸摸鼻子,有时候觉得他亲娘真是豪气干云地他想叫她一声爹。
柳照影说道:“母亲,我知道自父亲和大哥走后,外祖父和几位舅父、表兄深感危机深重,更加韬光养晦,勤于练兵。但你我皆知,手中有兵,是我们防御朝廷的盾牌,却不能是我们能攻击朝廷的刀戈。”
种氏眸中微露诧异,但转念一想又欣慰了些,这几年她的女儿在京城学的东西,必然是她在边境十年二十年都学不到的。
虽然那里环境险恶,豺狼窥伺,可她也早就摸索出了豺狼鬼魅的行事之道。
种氏问她:“看来你早已想好,接下来你预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