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鬼,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了。
蒂埃里在心里暗自抱怨着。
人生十三年,他从未经历过这样漫长的旅途:
瓜德罗普很大,面积超出1700平方公里,而蒂埃里的目的地——拉代西拉德岛处于那块状如蝴蝶的主岛东侧,它与主岛分离,是一处独立的海岛。
所以,要想前往那里,必是会耗费一番周折的。
凌晨五点从奥尔赛的家里出发,凌晨七点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登上飞往皮特尔角城的飞机,下午四点抵达皮特尔角城的勒赖泽机场。
从勒赖泽机场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
加勒比海毒辣的烈日顶着脑袋炙烤着,汗气在曲卷蓬松的头发间蒸腾,等到它们窜出头发的那一刹那,却又瞬间蒸发掉了。
在似火的骄阳下,再辗转去往皮特尔角城的港口乘船,之后又是近一个小时的水路颠簸,以至于真正踏上拉代西拉德岛的土地,已经是傍晚六点以后的事情了。
他铁青着脸,勉力拖着脚步走着,之前在船上吐了三次,吃进去的东西早已吐了个干净,可胃里仍旧在翻江倒海。
呕——呕——
回想起那种颠颠荡荡晕船的感受,他扑向了路边的路灯,抱着它又干呕了两次,除了口水,什么都没吐出来。
这时,却听见走在前面的父亲托尼忽然喊道:
“嘿,我的小非洲,快点跟上,看来以后是该多带你坐坐船了,你这样可不像是亨利家族里的的男人。”
“才吐三次就没力气了?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和你祖母出海打渔,就算吐上十次都得继续拖着渔网,拼了命的往上捞,那时候的日子可比现在苦多了。”
“哈哈,对,蒂蒂,就像这样跑起来,舒服永远是留给弱者,留给懦夫的!”
“瞧见了吗,你祖母家就在前面,来,咱爷俩比比谁更快!”
话落在蒂埃里耳里,他心中无比烦躁,他讨厌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尤其讨厌被眼前的这个叫托尼·亨利的男人瞧不起。
他咬咬牙,两腿一蹬,竟是跑了起来。
拉代西拉德岛地处热带,按理说从不缺烈日炙烤,但是今天岛上的天气并不好。
在坐船来的路上,天空就积压着黑云,海风肆意呼啸,海面掀起阵阵波澜,带得船身摇摇晃晃,一幅暴雨将至的景象。
现在,尽管才六点,但天已经黑了下来。
蒂埃里跑在路上,除了夹杂着腥咸气息迎面扑来的海风,与路上寥寥落落蜿蜒向前延伸着的路灯暗黄色的灯光,其余的什么也感受不到。
又是一阵风从耳后刮过,父亲托尼已经超过了自己,他左右手各提着一箱行李,胳膊支在两侧,跑起来就像一个孩子似得欢乐愉快。
他在前方,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嘲笑着自己:“嘿,我的小非洲,你在球场上不是跑得那么快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那……那是因为我之前才吐过!”蒂埃里并不服气,喘着粗气解释着,“明……明天,我们再来比一次!”
托尼扭过了头去,哈哈笑着:“我的孩子,输了就是输了,亨利家的男人可从来不会找理由。明天我们换个项目比比,去海里游泳,看看谁游得快!”
蒂埃里咬着牙,发狠道:“比……比就比!”
托尼的笑声更大了:“哈哈哈,在游泳上面,我可从来没输过,你该好好想想怎么输了之后怎么办了!”
祖母家住在海边的小山丘上,离岛上的渡港码头并不远,父子二人在路上追赶着,不多时便是跑到了祖母家的房前。
近些年,旅游业的蓬勃发展,让拉代西拉德岛上的居民受益匪浅。
在过去,岛上的人们主要依靠渔业为生。而现在,来到这里旅游度假的那些有钱人,直接盘活了整个岛上的经济。
如今,便是蒂埃里的祖母,都搬进了一处不错单层小别墅里。
随父亲的脚步停下,他远远地望见,祖母站在房门前,她戴着黄头巾,穿着一身传统的黄色格纹裙,正伸长着脖子,焦急地等待着。
父亲放下了行李,站在原地高声呼喊着祖母的名字。
她听见后,身形一震,迈着小步子,赶忙向这边迎过来,抱住自己的儿子,说道:“托尼,我早上看海上风大,还以为你们今天来不了了。”
“这点海风,不算什么,船还不会翻”,托尼笑着摇了摇头,与母亲拥抱着。
“这是?蒂蒂?”她侧过了头,又看见了蒂埃里,“好小伙,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她放开托尼,蒂埃里拥抱了一下之后,又满是欣喜地拖着父子二人向家里走去。
进了家门后,她忙里忙外地将父子二人的行李放进房间
里,接着又着急忙慌的端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晚餐放在桌上,招呼着他们赶紧吃。
晕船后吐了三次的蒂埃里腹中空空,早已是饿了。看见祖母把晚餐放上桌后,急不可耐地操起块面包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美食似乎总有种神奇的力量,饱腹感将此前的疲倦与困顿一扫而空。吃着吃着,忽然发现身旁坐在的父亲有些异样,他似乎一口东西也没吃,刚想问问,却听他对祖母说道:
“谢谢你,妈妈,要不是你把钱寄给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带着蒂蒂回这岛上……”
祖母摇了摇头,安慰着笑道:“别说这些了,孩子,快吃吧,明天带蒂蒂出去好好玩玩。”
父亲点点头,面色却忽然变得更加沉重:“妈妈,其实我们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度假……”
祖母还是笑着:“听我说,孩子,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其他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别管它。”
“不,妈妈”,父亲先是摇摇头,而后严肃地问,“在岛上生活了几十年,你听说过一种叫作‘恶魔之奶’的……”
啪的一声,祖母身后的凳子倒在了地上,她猛地站了起来,怒喝道:“嘿,托尼,你问这东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