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埃里被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里的面包,慌慌张张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祖母,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生气。
他又侧头看看父亲,想从那边寻找答案,却发现这个男人脸上也同样写满了诧异,看来他也不明白祖母会突然发火。
父子二人困惑间,却又听祖母开口说道:“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听我说,托尼,如果你们是为了找这玩意儿才回来的,那你们现在就从这里离开,一辈子都别再回来。”
她的语气已缓和了不少,但话语间依旧是不可置否的。
蒂埃里更是不解,他与父亲本就是为了寻找“恶魔之奶”才回的岛上,没想到什么都还没做,却先遭到了祖母的反对。
不过看样子,她一定是知道这种神奇药草的,我得问清楚。
“祖母,我们那儿的医生说它可以……”他不肯罢休,还想接着父亲的话继续问下去,忽然间却被父亲轻轻踢了一脚,并用眼神制止着自己继续往下说。
“医生?”祖母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欧洲来的医生,没一个好东西!”
她说完,也不顾蒂埃里父子二人,气冲冲地离开了餐桌,径直走进了自己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之后一整晚,她竟也没再出来。
父子二人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晚饭,父亲托尼将餐盘碗碟收在一起,默默地进厨房收拾去了。
蒂埃里在椅子上独自坐了一会儿,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进了厨房,打算把事情问个清楚。
“爸爸,祖母这是怎么了啊,是我说错了话吗?”他问道。
父亲托尼擦拭着碗碟上的水渍,平静地回答着:“你没做错什么,我的孩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祖母为什么会突然发火,不过看上去大概和那‘恶魔之奶’有关。”
蒂埃里皱着眉头犹豫片刻,又问道:“那怎么办,我们还要去继续去找它吗?”
话刚一出口,父亲却忽然笑了:“为什么不呢?当初我要离开这里去于利斯,你祖母也是反对的,不过谢天谢地我还是去了,不然我就不可能当上未来法国国脚的父亲了。”
见父亲并没有打算放弃,蒂埃里喜上眉梢,急忙叫道:“那我们明天就探险……不,是去找‘恶魔之奶’吧,爸爸!”
托尼见儿子如此高兴,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的。
母亲不让自己去寻找“恶魔之奶”一定是有道理的,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生气。然而,这神秘的“恶魔之奶”却又是他们父子不得不找的。
思忖间,他决定先带儿子好好玩玩,一边度假,一边问询“恶魔之奶”的消息。
于是,他说道:“明天?不,蒂蒂,我们先听你祖母的,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其他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别管它。”
——
蒂埃里心中从未像现在这般恬静,人总是要找到自己的根的,他觉得,在这里,他找到了自己的根。
一夜暴雨过后,阳光重新占领了整座岛屿。
他与父亲起了个大早,从祖母家出来,穿着短裤光着脚,骑上辆小摩托,优哉游哉地跑在泥土夯实的土路上,穿梭于漫山遍野的蒲葵树林间。
树林郁郁葱葱,扇子似得枝叶经过一夜风雨的冲刷,满目的翠绿仿佛都快溢了出来。
苍翠欲滴的叶子下,躲藏着许多自己从未见过的蕨类植物,它们或粗壮、或纤细,都从蒲葵树间探出无数深绿色的嫩芽,贪婪地沐浴着雨后初晴的阳光。
穿过这片蒲葵树林,从山坡上下来,一排排高大而又稀疏的仙人掌树丛取代了它们
的位置,一直绵延生长到了沙滩边上。远远望去,如同一个个身披绿衣铠甲的骑士,在守护着他们的家园。
随着身下不停发出嘟嘟声的小摩托,蒂埃里终于来到了海滩上。他放下摩托,光着脚丫踩在细软的、闪着金光的、漫无边际的沙子上。
伸展眼睛,眺望而去,昨日风雨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早已消失不见。
极远处,几艘渔船在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漂浮着,如刀刃切开奶酪似得,轻悠悠地划破海面,浮动游散。
暴雨过后,海风的味道很好闻,清香、细腻,不带一丝腥气。
蒂埃里闭上了眼睛,他张开胳膊,迎着风来的方向,拥抱着海洋的气息放足奔跑。
他爱极了奔跑的感受,在奔跑中,他能够听见心脏欢快的跳跃,能够触碰脉搏雄浑的起伏,能够感受血液汹涌的穿流,他觉得自己,就是为奔跑而生的。
“爸爸,这里可真美啊!”他一边狂奔着,一边高喊着,却久久没听见回答。
睁开眼睛回头望去,原来他已经跑出太远,父亲的身影变成一个蚂蚁大小的长点,撑着大伞,躺在沙滩椅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唉,人没老,心先老了。
蒂埃里感叹了一句,继续闭上眼睛,踩在细腻的沙滩上迎风奔跑。也不知是跑了多久,他忽然听见了似乎有人在对着自己喊叫:“嘿,小子,停下,停下!”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陡然出现了张大网,他避之不及,一头撞了进去。
“啊啊啊!”他大叫着,被大网拦住去路,扑倒在沙滩上,吃了满嘴的沙。
这时,却听见两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叫嚷着:
“妈的,哪儿蹦出的混小子,找死啊!老子刚把网子架好,你倒像头野猪似得栽进来了!”
“哈哈哈哈哈,雅克,别骂了,我们先去看看他伤着了没有。喂,你没事吧?”
这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呸”,蒂埃里吐出了满嘴沙子,挣扎着从网里出来,回头望去,却看见了一张熊掌似的大手向自己伸来。
大手之后,一张黑脸挡住了烈日阳光,背光之下,看不清黑脸的模样,只是那一排咧开的白牙却格外突出清晰。
“昂利?”
“蒂埃里?”
两人一齐惊呼,又不约而同的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