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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云怀雾 6·破军(1 / 2)

疾速下坠,是无措,是失衡到失控,是腰间夸张的轻盈和四肢极度的无靠,伴随挣扎和恐惧,仅一瞬间,眼前一睁。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这里,我的脸怎么这么湿,我什么时候哭了,是谁在那里?

姚郎中缓缓走过,早已潸然泪下。顾如念看了眼面前的老汉,好像有人给自己脑袋来了一棍子,大惊道:“姚伯?!是你吗姚伯?!我呀!我顾三郎!我是顾三郎啊!我没死我还活着!”说罢紧紧抱住眼前的老汉。

此时恰好萧如是带着人成功抵达姚郎中住所,看见顾如念也醒了,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萧如是问道:“你怎么回事?看到什么了不吭不响的就倒了,吓死人了要不是我跟来,你小子命都没了。”

顾如念皱眉,楞了片刻,忽然一语惊醒梦中人:“之莹,之莹!我看到之莹了!我都想起来了!我想起我跌落山崖,然后我就眼前一黑就倒了。”顾如念把大致的过程说完,眼泪便不自觉的划过脸颊,众人静谧。

姚郎中道:“冥冥天注定,之莹还活着!而且今夜之莹要冥婚嫁给董天成!就在刚才,当着你的面啊。”说着便哭了起来:“三郎你不该回来,你不该想起这些东西啊,他们要是知道你来了,你会被杀掉的,就像……”

顾如念怒发冲冠,牙齿恨不得咬碎了,气冲冲将要夺门而出,可是才站起来就感觉头一晕脚一软,靠着墙滑倒在地上,一阵阵的犯恶心,当年那股无能为力的屈辱感再次在心头发酵,憋的顾如念揪着胸口喘不上气。

姚郎中端来一碗安神汤让顾如念喝下。顾如念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扔下碗扶住姚郎中的肩膀怔怔的问道:“我爹妈呢?他们是怎么死的?!”

姚郎中欲言又止,眼下顾如念的状态太脆弱了,如果在往怒火里加一把干柴,与催命何异,但他怎么架得住顾如念的追问,无奈全盘托出:“当年董家兄弟污蔑你玷污了未过门的媳妇,但你失足跌落山崖死无对证,之莹醒后人就痴住了,像个活死人,后来我下猛药可算是把魂给勾回来了,可她自从醒过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神志不清好久才能写下一星半点来,你爹和之莹她爹早就猜到是董家好的坏事,急冲冲的去董家要人偿命,可是董家早就料到了你爹他们会来,召集了他们的人等着他们找上门,之后……之莹她爹我……我没救得过来,你爹过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你也知道你爹脾气软,但那时候他特别的刚毅二话不说就要出镇去县衙告状,可是偏偏就在路上被蛇毒死了,而且死的太蹊跷了,后来你妈拿着你爹的状纸夜里翻山出镇终于告上了,可官差来人时董家三兄弟人已经收到风声跑了,他们的爹挨了几下板子,饶了点碎银子就没下文了,保长的位置还是他的,后来……”姚郎中实在于心不忍。

顾如念像个孩子蹲坐在地上,搂着腿把头埋在怀里:“说吧,后来我妈怎么了?”

姚郎中继续说道:“你妈说是上吊死了,可脖子上却有两道勒痕,明眼人都看得见,但又有谁能出来喊一句不平呢?再后来,董家霸了你家的房子,田地,四处传说你奸污了没过门的妻子,污蔑你爹妈勾结外人欺压镇子里的人趁机霸占好田地,然后把之莹的嫁妆当成赃物给抢了,不过老天也算开过眼,这个姓董的,有一天也被蛇给咬死了……再后来就是现在,董家三兄弟死爹了都没回过家,现在为了给个死鬼娶媳妇回来了……本以为他们的死鬼老爹死了日子就好过了,没曾想现在小鬼长大了,一下子都回来了……唉命啊。三郎你就不应该回来,趁他们没发现你,趁夜里逃吧。”

虽然这么多年来,时间与记忆早已经让亲情在自己生命中淡去,可现实突如而来的冲击来临的那一刻,自己终究会沦陷在悲痛当中。可有一个人,是他始终抹不掉的意难平,因为这个人还活着,而且还在等着有人去拯救。顾如念不再言语,依旧抱成一团,努力去克制自己不再哽咽,众人沉默了很久。当顾如念再发声时,话语气息平复了许多:“萧兄……我怕我现在来不及,我这辈子从来没求过谁,之莹是我现在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帮帮我。”顾如念没想到的是自己已经昏睡的太久了,如今已是米以下釜,盖棺定论。

萧如是从讲述的一开始整个人都藏在墙角的烛影里,屋子里闪烁跳跃的烛火也照不开萧如是的脸阴霾,他真的很想做点什么,他需要一个搁置现有任务的理由,他需要一个给他松绑的契机,他需要的就是顾如念的这一句话。常饮冰,难凉热血,狭义之本性。萧如是步出烛影,烛光照亮了萧如是的另一半张脸:“可以,交给我吧。”

万一泊有些进退两难,他要不要也做点什么,可是自己这点本事确实上不了台面,况且杨清明也不能没人守着,但萧如是一个人去应付且不知道多少人,凶多吉少。萧如是没等万一泊继续纠结:“老万,你和老杨就在姚老家里守着吧,千万别被发现了,这里可就交给你了。”

万一泊:“可是,你一个人啊!他们是…”

萧如是一笑:“放心吧,小时候在村里我经常一个打对面好几个,有经验的。”说罢推开门,迈步而出。

有一片开阔平地,四面环山,自半山腰铺开至山脚围绕了平地一周全长满了榕树,榕树须千丝万缕垂下,仿佛千万道屏风雨帘,细瞧好似单独成株,远看又好似大根与小根相连融为一家,榕树林紧紧密密,仅仅留下一个小豁口带着一条山脚小径,若隐若现的连接坐云镇。然而在镇民的说法中,榕树属阴,与井水相配,皆被视为连接阴曹地府的媒介,单独几颗还则罢了,如此阵势的榕树想必便是上天的用意,故没去开垦,选做故人在人间最后的弥留地,他董天成就要睡在这个地方,四个喽啰晃晃悠悠抬着棺材,随行了一些老妈婆子,这条小径不是很好走,平日里就少有人来往,好在清明将近,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清理荆棘杂草,送葬的队伍走的总归是快了一些。

董天威在队伍里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诶董霸,冥婆呢?”

董霸不屑道:“谁知道,可能还在屋子里捡钱吧。”

董天威像是吃了只苍蝇:“你想干嘛?你知道她没来你都不吭声?下葬谁主持啊?你来吗?能不能上点心?”

董霸道:“干嘛呀,在家里不都操办完了吗?还有?没完没了了还,别管她了就这样就可以了。”

董天威气冲冲扭头就走,骂咧咧道:“行!等你下葬了我就这么办。”

董霸问道:“你干嘛去啊?还真回去找人去啊?让他们去就行了嘛你还亲自去?”众人趁着争论,停下脚步开始休息。董天威没有理会董霸,董霸只好冲着这群喽啰嚷嚷:“走走走!你们三个跟他一起去,真他妈的啰里啰嗦,我们埋我们的!走!”众人也只是稍稍抱怨两句便继续前行了。

冥婆捡起最后一枚钱币,盘坐再地上挨个的数,数过以后挨个哈上一口气在衣角上来回的擦,势要把铜钱擦成晶莹剔透的样子。其实她已经察觉到院内此时正站着一个人,可是她没理会,她根本不在乎。

环顾院内,除了大堂里有一个数钱的老婆子之外没有其他人,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暗道还是来晚了,而院内躺着另外一个老妇人,萧如是过去摸了摸脖颈的脉又探了探鼻息,没等他发问,大堂上的老婆子却自顾自的说到:“别看了,人已经死了。”

萧如是问道:“人都去哪了?”

冥婆回头,手里依旧盘摸着铜钱,看着萧如是是个生面孔笑道:“嘿嘿你是那老婆子请来的救兵吧?给二钱银子,告诉你埋哪了,现在还来得及,过期不候。”说罢扭头回去继续把弄着铜钱。

急中生怒,萧如是咬咬牙冲进大堂去,结结实实的看了冥婆一眼,抓起桌上的茶杯使劲一摔,碎末横飞,冥婆吓得一怔,萧如是在地上随意挑出一块略长略尖锐的碎瓷片捏在手里,一脚狠狠的踢散冥婆手机捧着的铜钱碎银子,钱再一次撒满屋子,说道:“我看过你的缉捕令,你下巴的痦子很好认,挖坟掘墓倒卖尸首,碰到不客气的衙门能给你刮了,老实回答问题。”

冥婆没有被吓唬到,倾着脑袋斜斜的瞥一眼萧如是,嘴角扬起似笑非笑嘲讽道:“你是衙门里的人?”

萧如是狠狠道:“人去哪了,告诉我,放你一个时辰去逃命。”

冥婆笑开来:“小小的官差敢追到这里拿人,哈哈哈哈虎口拔牙不识好歹的家……”萧如是阴沉下脸,扬起手狠狠刮下一巴掌,往心口一踹,没等冥婆坐起身,萧如是已经捡起一只胳膊脚其踏侧肋反手一掰,只听得啪嗒一声,疼得冥婆哇呀呀直叫。

萧如是掏出刚捡起的碎瓷片道:“你想先失去哪根手指头?”这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告知,碎瓷片厚实粗糙但胜在尖锐,挑起连着大拇指的两根粗筋线,聚气游走于碎刃之上,手腕带动指尖看似微微一颤将两根筋生生切断。

萧如是发声盖过冥婆的叫嚷:“人!哪去了?”

冥婆平日里狐假虎威虚张声势惯了,到最后养出了不可一世的样子,实际上败絮其中,这回算半路杀出个不看脸色的急先锋,把自己收拾得露出原型,于是连哭带叫道:“西西西边西边的坟地里!饶……”听着不像假话,萧如是扭头就冲出大门。

出门去,雾霭茫茫,萧如是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圈,这到底那边是西边?太急了反而问不清楚,再掉头回去吗,眼珠子一转,那倒不如回一趟姚郎中家里通一通消息,再问一问西边的坟地在哪。

临进门,被正出来的顾如念撞了一个满怀:“你这就能走动了?”

顾如念面色尚欠些血色,道:“你怎么回来了?之莹呢?”

萧如是也不管别的,只问道:“西边的坟地在哪里你知道吗?具体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晚一步就可能更……”

“坟地?!”顾如念没听完萧如是的话急匆匆动起身,一口气沉下来,铆足了劲,攀云踏雾转身化作一到清风霎时间消失在当前,只在西边传来一声引路:“快!这边!”

萧如是刚离开顾家老屋,董天威恰好推门进来,可谓是擦肩而过,走进大堂内发现冥婆爬到在地,一只胳膊软踏踏的塌拉在身后,眼泪口水鼻涕淌了一地不断的呻吟哭喊,董天威吓了一跳,这一转身的功夫回来怎么就这样了?连忙扶冥婆坐起,一经询问后怒火中烧,这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搅挵,好在已经把人抬出去了没有耽误事,不然指不定……诶?董天威想起方才那疯道士说道:“我等笑纳了。”他们可是四个人,指不定都是什么角色,董霸不知情,怕是有些招架不住,得想办法警醒他才行,于是从屋内取来一小节精致的竹筒到院内,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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