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公虎爱才心起,便有意招揽:“赵氏贤侄,汝先祖造父乃周穆王名臣,如今赵邑却寄晋国篱下,非长久之计……”
对方微微抬头,略有迟疑。
“当今周王室乃用人之际,孤有意邀你到镐京任职,共谋中兴之业,如何?”召公虎试探道。
赵札受宠若惊:“承蒙太保错爱,本当义无反顾、效命朝廷。只是……”
“但讲无妨!”
“只是,昔日赵氏全族为赤狄所迫,蒙晋侯收容才得以保全。赵札已许诺先报答晋侯之恩,他日太保若还有驱驰,札愿往镐京执鞭坠镫,听命左右!”
“卿真乃忠勇双全之义士也!”召公虎不住感慨。
程伯休父则是一脸愤愤不平:“赵邑今日被围得水泄不通,也没见他晋侯派来一兵一卒,晋世子籍更是银样蜡枪头,做做样子罢了!”
“大司马且住,”召公虎赶紧拦住这口无遮拦的老将,“此话不可再提!”
散席后,众人皆心事重重,各自告辞歇息。
当夜,全军在赵邑扎营休整,决定次日便北上救援彘林——没了虢公长父的周王师,召公虎再无政敌掣肘,可以顺利执行自己的作战计划。
次日一早,周王师集结完毕,召公虎召集大司马程伯休父、少保皇父、少师显父,议定行军路线,赵札与方兴也列席旁听。
召公虎对于进兵方向毫无头绪,皇父、显父也帮不上忙。至于程伯休父,他昨日被赤狄摆了一道,今日就和失了魂一般。这显然不是好事。
环顾帐内,老太保把目光投向赵札:“赵氏贤侄,可否介绍下如今北狄情势?又是何等来龙去脉?”
赵札施了一礼,介绍道:“戎狄蛮夷,皆有其性,不同于诸夏。东夷披发文身,南蛮雕蹄交趾,西戎散发衣皮,北狄衣羽穴居。北狄主分三种,一曰长狄,一曰白狄,一曰赤狄。长狄出没于太行之东,赤狄、白狄则肆虐于山西者。”
“赤狄、白狄是何渊源?”召公虎问道。
“说起来,白狄、赤狄多少与华夏族有血缘之亲。白狄姬姓,鲜虞氏,有华夏血统,同周、晋之兴起颇有渊源,服色尚白,大多活动在吕梁以西。赤狄服色尚赤,隗姓,出没于吕梁、太行之间,大河以北、汾水以西,乃是晋国及其周边小国最大威胁。”
召公虎点头道:“赵氏贤侄真可谓博学多才也。”
“谢太保谬赞。”脱下戎装的赵札,十分温文尔雅。
少师显父问道:“大周建国两百余年,赤狄始终默默无闻,只在国人暴动之后才屡屡犯边。不知其是何由来,又为何近年来如此嚣张跋扈?”
“赤狄部落散乱,本对大周构不成威胁,”赵札想了想,“可近年来,似乎有鬼方邪术死灰复燃,故而声势渐大。”
“鬼方?”召公虎吃惊不小,这可是周人的老对头,问道,“莫非是前朝时,殷商北境那个神秘方国?”
召公虎听过鬼方传说,北方有国曰‘丁零’者,其民腿上多毛,有蹄善走,样貌似鬼,故曰‘鬼方’。虽然这记载过于夸大,但鬼方深居漠北,以游猎为生,确是实情。
当然,距离鬼方灭亡,也过去一百多年也。
“追溯起来,鬼方乃是赤狄祖先,”赵札继续介绍道,“夏朝诸侯称氏,商朝诸侯称方,大周则称诸侯。所谓鬼方,便是以‘鬼’为名的方国。商朝八百镇诸侯,鬼方位列北方之首。”
程伯休父疑道:“商朝末年,北伯候乃是崇国,崇侯虎与我先祖西伯侯文王同殿称臣,屡向商王诬陷大周不臣,故而文王才兴兵发崇。鬼方如何又称北方之首?”
召公虎笑道:“大司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崇国在商朝末期才发迹,此前北方乃是鬼方称霸。早在商王武丁中兴之时,我大周先祖高圉便随武丁天子一道讨伐鬼方。其后文王之父周王季也随武乙天子讨伐鬼方,俘获二十狄王。”
赵札道:“太保博闻强识,晚辈佩服!”
召公虎摆了摆手:“早听闻鬼方地处苦寒,其民披发文身,茹毛饮血。后来如何成为商王朝北方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