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上的硭硝就被拾掇成袋,整整装了三车,运送回赵邑安放。
安排妥当,召公虎又想起一个疑点,问蒲无伤道:“赤狄人坐拥这么多的硭硝,为何他们急着撤兵,而把这些贵重之物拱手相让?”
蒲无伤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这便是赤狄不敢久留此地之原因。”
召公虎问道:“此为何物?”
“此乃牧麻草,麻醉性极强。在无伤打开此布包之前,方圆一丈内的兵士,都必须嚼一片艾叶。祖师爷神农氏有云,有备而无患也!”
蒲无伤让人取出自己昨夜准备的艾草,让召公虎等人含上。
随之,蒲无伤小心翼翼打开布包,一小株不起眼的小草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牧草?”程伯休父一脸茫然,“这在塞外再常见不过。”
“这可不是一般的牧草,而是牧麻。牧麻草极具毒性,其无色无味,所到之处,一丈之内的禾苗全都会中毒而死。至于人畜,也会瞬间晕厥。昨日,黑衣祭司在祭祀和焚烧尸体之时,想必在草垛中加入了牧麻草。”
言罢,蒲无伤又小心翼翼把布包合起来,就地挖了一个坑,把牧麻草埋了起来。
“这么说,昨日王师兵士所中,便是此物之毒?”召公虎有接着问道,“牧麻草又是何方毒物?”
“牧麻草产自北方水草不生之地,那里是鬼方老巢,同鸩毒、硭硝一样,牧麻草亦是极为罕见之物。”
蒲无伤一边道,心中一边计算着这些毒物的价值有多么不菲——在场所有诸侯国一年的收成想加,或许才能买到大半。神农氏祖师爷保佑,不肖徒孙这回可算是趟上一场大浑水也!
召公虎道:“莫非,赤狄此役为狙击周王师,一战便用到南方、西方、北方之毒物?”
“正是。”
“不知东方可否有名贵毒物,也在赤狄手中?”
“太保大人问得好!”蒲无伤笑道,“东方剧毒名曰毒蜃,正是赤狄炼制尸毒之物——东方夷人有秘术,可在毒池中豢养毒蜃,以此制毒炼尸,最为阴邪。”
召公虎闻言,眉心紧锁,许久才长叹一句:“东夷毒蜃,南蛮鸩鸟,西戎硭硝,北狄牧麻草。戎狄蛮夷之间,奇毒之物互通有无,看来我大周中兴之路,任重而道远也!”
听闻赤狄手中毒物齐备,还指不定有更厉害的后招。这残酷的事实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在场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为何赤狄拥有如此毒物,却避而不战、逃之夭夭呢?”卫伯和倒还算冷静,问蒲无伤。
“太宰一语中的,”蒲无伤总算微露喜色,“这对周王师而言算是个好消息。”
“甚么好消息?”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无伤方才勘察得知,赤狄鬼子不仅放毒水平不敢恭维,怕是更不会解毒!”
召公虎双眼放出希望的光芒:“竟有此事?”
蒲无伤道:“不管是牧麻草、鸩毒,还是毒蜃、硭硝,赤狄人坐拥如此珍稀毒药,但却似乎全然未得驾驭之法。”
“难道说,连那黑衣鬼方祭司亦不得其法?”程伯休父补了一句。
“正是,那些黑衣祭司或许只是做做样子,”蒲无伤挠了挠头,并不确定,“鬼方早已灭亡百年,所谓的鬼方秘术,更是早已失传。东山皋落氏和廧咎如氏这两个鬼子部落,装神弄鬼或许在行,要论真正放毒的功夫,离鬼方祖宗还差着远呢。”
“这么说,赤狄是因放毒被反噬,因此才落荒而逃?”召公虎想让自己悬着的心更踏实一些。
“不仅如此,无伤推测,赤狄人中毒情况丝毫不亚于我们。”
听蒲无伤此言,在场的所有将帅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蒲无伤接着分析:“故赤狄昨日之伎俩,便是在阵前故弄玄虚——用牧麻草和蜃毒揉进尸体之内,焚烧干草垛,好让毒烟散开,于是大多数王师冲锋兵士中了毒气。而前方林中,赤狄亦布满鸩毒暗箭和遍地硭硝。幸好他们被毒烟反噬,受毒不浅,故而退却。”
“小先生,”程伯休父欲言又止,“蒲神医……”
蒲无伤微微一笑,知其心意,问道:“大司马,可想去找另一程小将军下落乎?”
“蒲先生,你不仅是神医,还是神算,”程伯休父眼睛不由泛红,“若肯再施援手,本帅肝脑涂地,无法报答恩情!”
蒲无伤腼腆地笑了笑:“牧麻草一旦被摄入体内,就很快会麻痹晕厥,虽说毒性慢且小,但倘若救治不及,恐怕亦会有性命之虞。”
程伯休父闻言,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于是立刻从周王师军中挑出百余名身体素质出色之将士,编为搜寻队,准备入林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