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前方三里发现赤狄踪迹。”来报的斥候神色慌张。
“慌什么?”卫伯和能明显感受到身边公石焕的兴奋之情,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多少兵马?”老将军摩拳擦掌。
“两千……不,三千……”斥候支吾起来。
“再探,探清楚再报!胆小如鼠之辈!”公石焕怒斥中带着笑意。
卫伯和不知道老将军口中的“胆小如鼠”是指这战战兢兢的斥候,还是前头埋伏拦路的赤狄鬼子。
卫军车马并未停步,恰恰相反,公石焕反倒下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
时至正午,日光直晒在沙场之上,正适合厮杀。
公石焕今年已近七旬,从他十七、八岁加入行伍开始,整整五十年戎马生涯。他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也见多了马革裹尸的悲壮。他跟随三代卫君同长狄、赤狄交过手,也跟随过周厉王征东夷、伐南蛮,更是平定过国人暴动。
老将军见识过数不胜数的强悍对手,但眼前的这伙赤狄伏兵,显然不在“强悍”之列。
这群鬼子杂兵的惨败,在他们第一眼发现来敌不是羸弱的周王师,而是彪悍的卫国精锐时,就已经注定。
公石焕老将军身先士卒,他率领他最得意的五十乘精锐战车,肆无忌惮地在赤狄的军阵之中穿梭,所向披靡。
兵败如山倒,敌军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失利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还没等摆开阵势,便已经抱头鼠窜,往彘林的方向逃去。
“老将军真的是……唉!”卫伯和摇了摇头,寡人还没看过瘾呢。
鸣金收兵,此役公石焕连一刻钟的时辰都用不完,就斩首三百,俘获数百敌军。稍一盘问,这些赤狄鬼子都是来自一些小得可怜的隗姓部落。不出所料,又是一群肉盾,弱不禁风的肉盾。
卫伯和也觉得没必要如何休整,就继续带领大军北进。又过了一个时辰的枯燥行军,再也没碰到任何主动送上门来的赤狄伏兵。
“国君也不可掉以轻心,今日所见的赤狄杂军只是棋子而已,”公石焕不愧是百战老将,及时给国君泼了冷水,“即将在彘林面对的那上万鬼子,才是真正的硬骨头!”
卫伯和沉吟着,眺望北方那巍峨的太岳山,以及郁郁葱葱的彘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彘林已经很近了,卫军率先到达了此前议定的会师地点。又过了一个时辰,周王师大军和诸侯国联军这才姗姗来迟。
“卫伯,你们……”程伯休父看到卫国军队在行军之路上的斩获时,惊讶地合不拢嘴。
“难道西路密林中,周王师没有遇见鬼子伏兵?”公石焕一本正经,还在寻程伯休父的开心。
卫伯和生怕两位老将军再起冲突,不敢把此间实情相告——要是让程伯休父知道卫军是在暗中保护周王师的安危,就凭这位大司马的自尊心,非得火冒三丈不可。
“要打赤狄鬼子,彘林里多得是,”卫伯和打了个圆场,“不过今日夕阳西下,敌主我客,夜战于我军不利。还需早些歇息,以备明日决战。”
召公虎和程伯休父一看,果然前方彘林外亮起点点微光,那正是赤狄大军夜间燃起的火把,正严阵以待。
于是召公虎听取建议,当晚便在原地安营扎寨,以待次日进攻。
一切安排妥当,召公虎也没闲着,他在中军帐继续召集周王师和各诸侯国的将帅,商讨与赤狄决战之计策。
卫伯和无奈,这位老太保太缺乏领兵经验,动不动就召集众人进大帐开军事动员会。这一套在周王室三公九卿们商讨琐碎政事时还算管用,但在军旅之中,绝不是成熟统帅该有的做派。
毕竟,军事会议讨论的都是机密要事,挑几个心腹私下商议便可。更何况,如今周王师军中将帅也好,诸侯国君也罢,这些都是半斤八两的战争新手,人多嘴杂,能议出什么高见?
不过话虽如此,卫伯和也只能和公石焕硬着头皮参会。
召公虎开门见山:“赤狄人多势众,且据彘林而守,尽占地利,该如何部署?”
程伯休父永远喜欢头个发言:“依本将愚见,彘林依托太岳山之险,且地势复杂,不适合阵地作战。倘若双方摆开布阵、短兵相接,我方即便获胜,也必将损失惨重。”
众人纷纷点头赞许,卫伯和则哭笑不得。大司马说得热闹,实则全是废话——这么明显的事实,有说和没说一样。
召公虎道:“那依大司马之见,明日一战必不可强攻,而是智取?”
“正是。当有一军于正面佯攻,牵扯赤狄主力。其余各路人马依托彘林外有利地形,聚集有生力量同对方交战,如此方能减少我方伤亡,毕其功于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