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伯和无奈地瞥了一眼公石焕。程伯休父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更像是兵书上生搬硬套的理论,根本没有任何可执行的战术部署。
召公虎似乎也不满意这个答案,转头问赵扎:“赵氏贤侄,彘林地理你可熟悉?”
“略知一二,”赵札起身拱手道,“今日,赵札观察到赤狄之兵势布阵,倒和往日不尽相同。”
“愿闻其详。”
赵扎道:“赤狄大军所驻扎之处,乃是前所未有的大片空地。赵扎猜测,赤狄在短短数日,斩木除根,整出如此开阔之地,怕是准备把此地当做主战场。”
召公虎点头道:“那依赵氏贤侄高见,该如何部署?”
赵札用木棍指着沙盘道:“众位请看,彘林之北、东、西三面为太岳山环绕,只有南面从谷地中延伸而出,颇有纵深,但难以交战。如今,这里被改造成战场,赤狄进可攻、退可守,显然是占据地利。”
卫伯和心中暗自称赞,未战之前已探明地形,论统帅才能,赵札可得把程伯休父甩出好远。于是他顺着赵札的思路,查看沙盘上的彘林地势——这个原始森林蔓延方圆十余里,林外易守难攻、林内危机四伏。倘若周王师有半点疏忽,恐怕会陷入无路可退之凶险境地。
赤狄在彘林周边部署了数日,已然站稳脚跟,这是敌军精心挑选的决战之地,自然占尽地利。
境况比想象中的艰难,气氛又陷入沉寂。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赤狄据彘林而守已愈旬日,不知粮草如何为继?”
众人转身一看,正是公石焕。
召公虎看了看身边的少师显父和少保皇父,二人显然只清楚周王师的粮草补给,要他们说出地方的军需情况,实在勉为其难。
关键时刻,还是赵札解答了公石焕的疑惑:“赤狄人多势众,太岳山、彘林附近并不产粮。此役赤狄虽然占领周边部分村落,但并未能攻破赵邑、晋国存粮的大城邑。”
程伯休父突然大喜:“看来赤狄缺粮,希望速战速决。倘若周王师与之对峙、迁延时日,对方必定自乱阵脚!”
这真是个糟糕的见解,卫伯和开始对程伯休父的军事水平感到绝望。附近没有产粮之处,并不代表赤狄缺粮;反倒是周王师粮草补给线过长,需要速战速决,一日都不能耽搁。
“粮道,”公石焕给出了正确答案,“粮道是关键!”
召公虎似抓住救命稻草,忙问赵札道:“可知赤狄老巢存粮之所?”
赵札努力回忆:“据札所知,黑衣赤狄的东山皋落氏和廧咎如氏并不务农耕。而隗姓赤狄散落各处,只有在太岳山以东,有古上党之地,土地肥沃,适合耕作。”
召公虎道:“上党之地?那是黎国境内?”
赵札道:“正是。”
召公虎抚须道:“这么说,赤狄诸部此次围攻彘林的粮草供应,很可能便是从东部而来?”
赵札道:“想是如此!”
召公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表情,对众人道:“既如此,众位将帅可何策破敌?”
“容易,”公石焕按捺不住,便走到沙盘前,用匕首一切,道:“断其粮道!其余便再容易不过也。”
“愿闻老将军高见。”召公虎露出悦色。
公石焕道:“明日一早,有劳太保率中军佯攻正面。从太岳山到彘林之东、西两面防线,则交由韩、郇、耿、魏四国佯攻。至于大司马程伯,纠集周王师中精锐战车往西奔袭,切断对方东面粮草线路。”
“好计好计,”召公虎连连称赞,“便依公石将军。”
“那我卫军如何行动?”卫伯和发现,老将军的安排面面俱到,唯独漏了卫国。
“国君,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从小道绕道包抄。待赤狄因断粮慌乱之时,杀他个片甲不留!”
老将军的部署清晰透彻,掷地有声,就连程伯休父都连连佩服。
召公虎大喜,对公石老将军行过军礼,扶他入座。
旋即,转身举起令旗:“众将帅听令,便按公石老将军之谋划,明日三更造饭、四更出发,胜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