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他对宋僖公当妹夫倒无不可,”召公虎摇了摇头,“但凡厉天子有不止一位胞妹,那嫁于宋僖公者,定非其人。”
“莫非这其中有何难言之隐?”
“然也,厉天子这位王妹心有所属,”召公虎无奈地摇曳着酒爵,“只可惜是位有妇之夫,而且你还认识……”
“谁?”尹吉甫瞪大了眼睛。
“太傅虢公,那时他年轻风流,好生倜傥。”召公虎说出这个名字时,心中还满是鄙视。不过单论相貌,他并不否认虢公长父乃公卿大夫之翘楚。
“大周祖训,同姓不婚。大周王师和虢国皆为姬姓,他们之间必不会有正果。”尹吉甫道。
“虢公长父自然深知此事,可他仗着厉王天子宠幸,屡屡对王妹有非分之举。而这位奇女子也非省油之灯,又哭又闹,乐得把此等丑事捅得世人尽知。幸而当时卫巫监谤,国人们道路以目,但凡有人敢谈论此事,便格杀勿论。”召公虎想起此事,倒抽一口凉气。“那段日子真是一场梦魇,挥之不去。”他心中咒骂。
“可最终厉王天子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尹吉甫打破沉默。
“僖夫人毕竟还是个尚未及笄之少女,这位宋僖公又懵懂无知,不谙男女之事。”召公虎起身踱了几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桩婚事便定了下来。就在国人暴动爆发前夕,待宋僖公行完冠礼,厉王天子便连哄带骗把这位不省心的妹子嫁走。是情缘还是孽缘,便只得自求多福也。”
“想必是孽缘无疑。”尹吉甫若有所思。
“天子之妹成了宋公夫人,然她此时却想当贞洁烈女,说什么也不愿为宋僖公养育一子一女,而是时常……”召公虎欲言又止。
“去见虢公?可虢国和宋国有千里之遥。”尹吉甫感觉不可思议。
“此事孤也是道听途说,国人暴动之后,天下都已大乱,有此丑事亦不稀奇。”召公虎不愿扬王室之短,转而言道,“总之,僖夫人未尽妇道,宋僖公也只是同其媵妾生了太子覵。十年前,宋僖公亦短命早薨,宋公覵即位时年仅八岁,比其公父登基时还要年轻。”
“那这位僖夫人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尹吉甫道。
“彼时仍是孤和周定公共和执政,宋国国丧未除,僖夫人便吵着要归宁于镐京,这大为不符周礼,孤等当然严词拒绝,其必怀恨在心。直到三年后,今天子登基,孤又以厉天子国丧为名,将僖夫人归宁之事再次拒绝。此后倒是相安无事,本以为她已放弃此念,不料今日又往事重提。”
“相安无事?”尹吉甫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可并非僖夫人改变心性,而是其另寻到新欢之故也。”召公虎愈发难以启齿。
“我听闻宋国去岁年底有几位大夫犯事被诛,难不成与僖夫人有关?”尹吉甫突然萌生一个大胆想法。
“正是,这几位大夫乃是僖夫人之面首,恃宠而骄,故而宋国大臣们杀之以儆效尤。”
“因此僖夫人此时吵着归宁,便丝毫不觉稀奇也!”尹吉甫释然。
“看起来,僖夫人在宋国已无法久留,宋公覵年纪虽轻,却颇工智计,僖夫人骄阳跋扈,不是其对手。僖夫人一走,宋国很快便会重归安宁,可大周,又少不了一场鸡飞狗跳……”
“对这位王姑,不知周天子有和计较。”尹吉甫沉吟道。
“要担心的更应该是你我,”召公虎面沉似水,“唯女人与小人难以对付,太宰还需好自为之,多加提防。时辰不早,孤这便告退!”
尹吉甫起身相送,召公虎走出太宰府邸之时,已是深夜。今日洛邑夜空暗淡,星月为阴云所遮,太保一行人的背影很快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