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沅接触久了,方兴和她变得渐渐熟络,南人不受周礼约束,楚国姑娘确比中原女子热情许多。
阿沅本性大大咧咧,和自己很是投缘。她神经大条,也很健谈,使得这段溶洞养伤的日子不再枯燥乏味,真是个不错的调剂。
天气渐凉,方兴总算可以拄着拐杖,到洞口看那满山黄叶,这才发现,时已深秋。
七年,整整七年。
从北疆到南疆,从彘林中那个周厉王栖身的溶洞,再到眼前这个溶洞,人生跌宕起伏,好似一场轮回。
只不过,昔日伴随身边的茹儿依旧下落不明,而阿沅恰恰与她年纪相仿、背影相类,恍惚间,方兴总会把她们混淆。
“阿沅,”方兴端着羹汤,冷不防地问道,“有个疑问,在我心中困扰已久。”
“方大夫,但问无妨!”阿沅盈盈笑道。和他相处久了,她用词也不禁变得文雅起来。
“你当初被困于太傅府中,怕是受了不少委屈罢?”方兴心疼地看着她。
“虢公?他可没那本事,”她捧腹笑着,“阿沅没受过半点委屈。”
“这么说,虢公自从去了洛邑,便变得诡计多端,莫非他的幕后主使是你?”方兴厉声道。绕了一个圈子,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抬举阿沅也,”少女满脸无辜,“我一女儿身,哪会知晓甚政事?”
见对方神情不似作伪,方兴自言自语道:“尹兄说太傅背后定有高人相助,真不知此人为谁……”
“轮也轮不到阿沅,”她弱弱附和,“就算我想指使,虢公会听一个楚国丫头的话么。”
“那凭你的本事,随时都可以从虢公魔掌中脱逃,可你在洛邑盘桓数年,是何居心?”
“哟,方大夫是在审讯阿沅么?”
“不敢。”方兴知道冒犯,赶紧赔礼。
“说了便也无妨,”阿沅鬼魅一笑,“那老色鬼居心不良,我便有意用计害他。”
“所以你先是毒死虢公夫人,又替他夜以继日地找妇人,好让他沉湎女色?”
阿沅笑而不答,方兴越发看不透她,对方一定有意隐瞒了些什么。虽然,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可后来……”他欲言又止。
“我猜方大夫想问,我后来为何又跟着虢公南征,并来到了这里?”阿沅一语道破。
“姑娘冰雪聪明……”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姑娘,”这可是阿沅逆鳞,“把人家叫得好老。”
“冒犯,冒犯。”方兴赶紧哄着。
“还不是因为你们天子的那个老太婆姑姑。”
“僖夫人?”
“是叫这么个名字,她可是个醋女人,酸的紧。”阿沅耸了耸肩,“她前脚刚从宋国滚回来,后脚便把太傅府当成自家,还不到三天,便把我找来的那些美人扫地出门,好生厉害。”
这僖夫人确实有手段,方兴心道,别看她徐娘半老,虢公长父却拿这位老情人没有任何办法。
“难不成,僖夫人还想逼着老太傅再续前缘?”方兴揶揄道。
“那老女人倒巴不得,”阿沅幸灾乐祸道,“可笑那老色鬼,镐京城他一刻不想多待,恨不能赶紧找个借口,以逃离那老妇的魔爪。”
“所以,他想出了南征楚国的馊主意?”方兴哭笑不得。
“怕是如此。”
“草菅人命……”他怒气涌上头,不觉肋下伤口迸裂,又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