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廩君巴人与罗姓板楯蛮联手誓师,率部西征巫臷国,最终摧毁盐神神庙,终于取而代之。”说到这,巴鲁总算长出一口恶气。
各族创业故事皆如慷慨悲歌,方兴不由掩袂感叹。只不过,这巴人得了巫臷国地盘,却只会武斗,不会制盐贩盐,很快就穷兵黩武、坐吃山空,巴地肥沃,却落得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下场。
“你们巴人有多少个分支?”熊雪始终对巴族态势更感兴趣。
“正统巴人只有我廩君后人!”巴鲁耐着性子,斩钉截铁,“廩君死后,魂魄幻化为白虎,世代保佑其后人。”
“那板楯蛮如何?”熊雪不依不饶。
“他们虽是廩君族远亲,但毕竟是一群不开化之蛮人,”巴鲁言下似乎对板楯蛮很是忌惮,“剩下两拨自称巴人者,更是不足为虑。”
“哪两拨?”熊雪追问道。
“一拨是最早占据巴地之人,他们信奉鱼鳖,巫臷国便是抢了他们的地盘。后来他们兵败西迁,反倒成了蜀人的先祖,‘巴蜀’一家,便是此典故。”
巫臷国的敌人,就是廩君族的朋友,看得出来,巴鲁对蜀人颇有同情。
“还有一拨巴人是何来头?”熊雪道。
“姬姓巴国人,”巴鲁嗤之以鼻,“投机小人罢了。他们自称太昊伏羲后人,有姬姓血统,在周武王伐纣一战中以‘巴人’自居,周武王那老糊涂是非不分,竟封他们为巴国正统。只不过,他们只敢龟缩在大巴山另一侧,哪敢来我真正的巴地讨好处?”
“原来姬姓巴国是这么来的……”方兴陷入沉吟,怪不得巴国这个子爵诸侯历来存在感极低,原来他们的发家史如此不堪。
“廩君族为尊,板楯蛮为辅,”巴鲁数着指头算着,“老巴人已入蜀,假巴人不敢造次。怎么样,熊雪,这答案你满意么?”
熊雪倒不觉冒犯,只是意兴阑珊地看着方兴。
方兴知道这个眼神说明什么,自己得替熊雪“谋划”取巴蜀而代之的“百年大计”了……
正说话间,帐外一阵军鼓齐鸣,紧接着,廩君族人那象征性的歌舞表演又在耳畔大作。
“诸位,跟我出去恭迎巴人猛士凯旋!”巴鲁反倒更像主人,他竟开始使唤起熊雪来。
“好快,不到两刻钟……”方兴跟在身后,如痴如醉。
熊雪跟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方兴低声道:“怎么着?你得赶紧谋划,利用完这些蛮子,便夺了他们的地盘,老子要割下这巴鲁贼酋的首级来当夜壶!”
“我尽力而为!”方兴苦笑一声,心中却暗自大喜——既然你与这廩君族长互不对付,那就别怪我使出离间之计也!
当晚,熊雪安排筵席,一为廩君族接风,一为巴人勇士庆功。
席间,廩君族长巴鲁大放厥词,以巴人熟悉水战,故而定下夜间乘船偷袭屈破败营寨之计。
“今夜可否出发?”熊雪迫不及待。
“你也恁心急,”巴鲁干笑几声,“大江行舟可不易,我们既要等风向,也要在江边祭祀,祈求江神庇佑……”
“那要多久?”熊雪显然对那些求神拜鬼的仪式毫无兴趣。
“三日!”廩君族长伸出三根手指,轻蔑地在熊雪跟前晃了晃。
方兴就在一旁察言观色,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三日。
当晚,他依旧被软禁在地窖之中。彻夜难眠,方兴心中已然为屈破败老将军定下了破廩君族夜袭之计。
又转念一想,破敌倒不如策反廩君族长,这样既削弱了熊雪,又增强了屈破败,两全其美。对了,若再把板楯蛮、蜀人、姬姓巴国牵扯进来,那这滩浑水,就可以越搅越热闹也!
计是好计,他也想到了执行此计的绝佳人选,只是……
“唉,我该怎么把计策传出去呢?”方兴长叹一气,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