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徇回到楚国之后,对方兴的态度突然来了百八十度的大拐弯,连续设宴摆酒,以款待他和舒参。
从江州城班师至今,已过了旬日,眼看就要到深秋时分。
方兴多次想要告辞离开楚国,熊徇却殷勤地让他再盘桓几天,说楚国每年初冬都会祭祀楚国三圣(远祖祝融、芈姓始祖季连、熊氏始祖鬻熊),让方大夫“指导”楚国祭祀后,再离开乔多城。
无奈之下,方兴也无法驳了楚君面子,只得留在楚都。
又过了十天,这日方兴接到镐京城传来的喜报——周天子听说他还活在世上,并且在南国为大周立下颇多功劳,又平定了巴、蜀的心腹大患,周王静欣喜不已,当即命他官复原职,并召他尽快回都城述职。
熊徇知道他再也无法强留方兴,只得允许他辞别;另一边,舒参见楚国叛乱已平、政局已定,便也向熊徇告辞,准备班师回徐国。
楚国君臣不舍,便为二位摆下践行酒席,令尹屈破败(屈老将军的新职务)、莫敖屈虔、夔国国君熊堪、屈氏三俊、夔氏五杰、祝融氏诸将等一并陪同,场面十分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熊徇心情大好,于是开始咨询起方兴治国的大问题来。
舒参见熊徇只问方兴却不问自己,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忿,但他历来擅长隐忍不发,便只是在一旁自饮自酌。
熊徇问道:“我育有几子,年纪尚幼,我们楚国经历多年内乱,手足之间皆是自相残杀,我深恨之,就怕此事再次发生在我的几个犬子身上,不知方大夫有何法可解?”
舒参听熊徇这种问法不善,有意刁难方兴,心中便释怀几分。不由得把眼神偷偷瞥向方兴,想知道他如何应付这道难题。
果然,方兴使出了他擅长的外交辞令:“楚君,大周自文王、武王定下分封国策后,将子弟、功臣等封邦建国,并规定嫡长子继承之制,有何疑义?”
熊徇笑道:“封建之制?可周王室传位至今,也不是没出现过叔篡侄、侄篡叔之事吧?至于诸侯国,那就更多反例也,以子弑父、以臣弑君、以弟弑兄者,亦非孤证,又当如何?”
见方兴一筹莫展的样子,熊徇似乎很是得意。
舒参冷眼旁观,两个个人似乎都同时回想起八年前那场汉水北岸的辩论。论辩才,熊徇确实不如方兴,但是在嫡长子继承制上,大周和它的诸侯们都出过不少弊端,这让方兴不易作答。
更何况,熊徇之所以提这个问题,便是有了不立嫡长子为楚国世子之心。
换作此前的历代楚国国君,想立谁为太子,绝不会征求第二个人的意见。而且楚国不立嫡、不立长的惯例比比皆是,毫不稀奇。只不过此时楚国有意讨好大周,故而熊徇也担心废长立幼是公然挑衅周王室嫡长子继承制的权威。
过了许久,方兴辩道:“嫡长子继承便是为了早定宗法,以大宗统御小宗,小宗开枝散叶。更何况,嫡长子第一顺位继承,其余诸子便无觊觎君位之心……”
说到这,方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