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参心知,熊徇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个——他本就是他父王最小的儿子,按大周这套嫡长子继承制,前面三个兄长比他更有资格即位。可如今,笑到最后的却是身为幼子的熊徇,方兴这话显然触到他的逆鳞。
但熊徇似乎并未发作,而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以我看,蜀国的制度就很不错!”
此言说罢,堂上众人皆默默不语。
舒参知道,蜀国人的继承制度恰恰与大周相反,推崇由国君最幼小的儿子继承王位。这样的继承方式自然有优点,那就是即位时的新国君年轻气盛,可以在位很长时间,有利于国家政权的稳定。
当然,弊端也很明显,幼子毕竟年纪最小,不像他的兄长们那般羽翼丰满,很容易让手中的权力旁落。另一方面,如果旧君长寿,很可能会像现任蜀王那般将子嗣们熬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任凭鬼午这样的权臣宰割。
方兴不以为然:“此非正道,还望楚君休生此念。”
“是么?”熊徇不置可否,转身来问舒参,“舒元帅,我听你曾说过,早先羌人、夷人便是如此,以幼子继承君位,可有此事?”
舒参起身道:“然也,此乃‘幼子守灶’之制度也,在游牧部落中倒是常见。”
熊徇故意拉长声调:“哦,愿闻其详?”
舒参道:“古之羌人、夷人以渔、猎为生,常常面临危险。故而族长、家长会先让成年的长子分走部分家产,使之另起炉灶。其后,次子、三子成年后亦复如是。而最终,未被分走的家产统统由幼子继承,这便是‘幼子守灶’。”
熊徇道:“难怪,蜀人身上流淌着羌人的血统,自然继承了这种制度。”
方兴闻言,只是微微摇头,将眼前的浊酒一饮而尽,再无议论。
不过熊徇却还有意继续发挥,他把矛头转向了大周的另一个国本——分封制。
熊徇道:“方大夫,依我愚见,大周之分封制也该走到尽头了罢?”
方兴瞪大了眼睛,不知熊徇此话何意。
熊徇继续道:“大周崇尚分封,可如今数次分封之后,王畿已然越分越小。周天子虽然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挂在嘴边,可如今诸侯国得了土地以后又如何肯突出,已成一句空话。
“诸侯国亦然,他们的国土也要封给各自子嗣、公卿,这样,诸侯国的土地也早晚被其贵族分完,而贵族也有小宗、家臣,亦会把各自土地分完。长此以往,国君指挥不动贵胄,贵胄指挥不动公卿,公卿指挥不动家臣。那还不如同一盘散沙,最后分崩离析吗?”
此言刺中分封制的弊端,鞭辟入里,方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倒是很出乎舒参的意外,分封制的问题并非大周独有,徐国有,楚国亦有。难道说,熊徇找到了破解此难题的秘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