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方兴请罪,周王静哂笑道:“你已经‘死’过一回也!怎么,余一人就这么不值得你活着侍奉?”
方兴叩首:“罪臣不敢。”
“退下罢!”周王静怒道,“再许你三日之假,罚俸一年!”
“这……”方兴好似没听清,见仲山甫、尹吉甫连连示意,方道,“谢天子恩典……”
这回,轮到虢公长父不乐意了,此时他不说点什么,便不符合他落井下石的一贯作风。
“天子,”虢公长父赶忙道,“方兴喧闹朝廷,此乃大罪,如何就罚俸一年便罢?”他深谙煽风点火之道,此话一出,朝臣们突然如炸开锅般,交头接耳。
申伯诚暗自观察,看样子太傅自排挤走召公虎之后,在朝中结党营私,羽翼渐丰,攀附他的墙头草们也不在少数。接下来,就看天子会如何应对他们的发难。
周王静先是一愣,继而沉思,随后反问道:“太傅,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方大夫?”
虢公长父收起伪作的愁容,正色道:“严加惩戒,以儆效尤!”
不料,周王静突然拍案:“太傅,那三年前你南征楚国不利,失方叔于汉水,是否也该惩戒一番,以儆效尤?天有好生之德,余彼时宽大待你,如今不过一视同仁罢。今日之事,休要再提!”
“这……”虢公长父显然没想到天子会翻旧账,连忙道,“罪臣不敢,不敢!”
周王静把太傅呛得语塞,明堂之上众臣工也大气不敢出一声,这几日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朝议气氛,突然又降入冰点,压抑如初。天子已然有几分君王威仪,不再是刚即位时那副青涩稚嫩的模样。
“申伯。”天子又开始点名。
“臣在。”申伯诚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今日之事,你也有半数之责。”
“唯,唯。”申伯诚虽不知天子意欲何为,只是应承。
“方叔心有所属,你却错点鸳鸯,”周王静顿了顿,“奈何余一人方才已钦口允婚,此亲事倒也无回环余地。你既与方兴缔结舅亲,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待其心情平复,再嫁妹不迟。申伯,你意如何?”
申伯诚最担心的就是周王静悔婚,然而天子此时虽句句责备,实则是让这桩亲事板上钉钉。不由大喜,连连作揖拜谢。
“方叔,”周王静看着垂头丧气的方兴,“娶申伯之妹,门当户对,亦不辱没与你,你意如何?”
方兴已逐渐恢复理智,犹不甘道:“领命……”
“奉旨成婚,你却哭丧着脸,成何体统?”周王静徐徐走到方兴跟前,朗声笑道,“君子心怀天下,带你与申伯之妹缔结连理,他日若仍忘却不了旧情,余一人再下一旨,你亦娶之为妾,岂不美哉?”
“这……”方兴听得呆呆发愣,“天子言重,罪臣不敢。”
周王静抚掌笑道:“甚善,甚善。便予你一年为限以派遣烦忧,一年后,余要闻你喜讯,携申伯之妹来拜谒余这允婚人。”
申伯诚与方兴齐称遵命,周王静这才心满意足,下令退朝。
朝散之后,方兴脚步沉重,几乎是在尹吉甫和仲山甫的扶持下,才徐徐走出殿外。
申伯诚心中不是滋味。这一番闹剧过后,虽然自己得偿所愿,也给爱妹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归宿,但这毕竟是自己用计相赚,有违本心,对方兴也着实不太公平。
申伯诚有意相搀,却被方兴甩手拒绝。他显然还没消气,也不答话,挣脱尹吉甫、仲山甫二人,头也不回上了轺车,也没回大司马府,扬长而去。
“人生无常,”尹吉甫先打破尴尬,“终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心。”
仲山甫还不明就里,连忙问尹吉甫此话何意。